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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在心

2017-7-24 23:22| 发布者: leedell| 查看: 2| 评论: 0|原作者: 秋歌

摘要: 又到中秋,满城桂花一树树的开得正繁,空气中都是浓浓的醉人香气。不过,这几天的天气始终不好,云层厚厚,秋雨绵绵,赏月的机会是没有了,心里于是有点失落。忍不住吟出几句:“满城桂花满城香,遍野雏菊遍野黄。秋 ...

又到中秋,满城桂花一树树的开得正繁,空气中都是浓浓的醉人香气。不过,这几天的天气始终不好,云层厚厚,秋雨绵绵,赏月的机会是没有了,心里于是有点失落。忍不住吟出几句:“满城桂花满城香,遍野雏菊遍野黄。秋雨绵绵云遮眼,渠江今夜无月光。”

夜幕降临,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窗外是细细的雨丝飘洒,远处是城市灯火照耀下的汤汤渠江。无月的夜晚,江对岸的山岭犹如黑黑的剪影。面对没有月光的月圆之夜,我突然觉得似乎应该写一点什么东西,喔,是关于月亮的文字,于是坐到电脑前,敲击起了键盘。

在我的印象里,月亮这个概念最早来自母亲的摇篮曲。幼时的我,躺在竹编的摇篮里,母亲轻轻摇晃着摇篮,哼唱着那首可能是她自己编的歌谣:“月亮光光,照着宝宝,宝宝睡了,睡得真香。”于是在这月光中,在这轻柔的摇篮曲中,我静静地入睡了。

可能对于很多很多与我同龄的人而言,这以月光为主题的摇篮曲并不陌生,在母亲、在祖母、在外婆的口中,我们都曾听过。那近乎吟唱的悠悠哼唱声,让童年的我们悄然入睡,月亮似乎也就在这轻轻的哼唱中融入了心灵。

再后来,听到关于月亮的歌声,是我已经能够用自己的思想来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感受人类悲喜的时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童年是与乡村分不开的。尽管出生在城里,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从县城到了乡村,在一所小学教书。乡村学校往往设在农家院里。每到夏天,太阳下山,月亮就悄悄地升起,挂在院子前面的大树梢上。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便陆陆续续地汇聚在院坝里乘凉。那时乡村的乘凉很有意思,或席地而坐,或将一领竹席往地上一摊,大家便坐在上面、躺在上面,感受着夏夜的清凉。而我更喜欢那种农家用来晒粮食的很大很大的竹编篮盘,几个孩子将篮盘滚动到院坝,往地上一放,大家便纷纷跳进去,躺在里面,望着天上的月亮,大声唱起了古老的歌谣。那些歌谣至今记忆犹新:“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嫂嫂起来打鞋底,婆婆起来舂糯米。舂米舂得咚咚响,打起锣鼓娶姑娘。姑娘摆摆,嫁给螃蟹;螃蟹脚多,嫁给狐狸;狐狸骚臭,嫁给幺舅;幺舅打鼓,嫁给老虎;老虎塞牙,嫁给青蛙;青蛙钻草,一棒打倒。”还有一首是:“月亮光光,姊妹烧香,烧到哪里,烧着庙堂, 庙堂倒了,和尚跑了,公公看牛,跌在洞头,婆婆洗碗,割着手杆,妹妹点灯,熛着眼睛,哥哥煮饭,打破鼎罐。”

就在这幽默的童谣声中,孩子们围着院坝拉猫猫,捉迷藏,尽情地享受着乡间月下那份温馨。疯够了的时候,往往也是最累的时候。这时,便朝凉席上一倒,大口喘着粗气,静静地望着已经升上头顶的月亮,开始了遐想:月亮为什么会圆,又为什么会缺?它离我们有多远?为什么月亮上面有那样多的影子……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会响起在我的耳边。那是村里最年长的一位老人,大热的天还包着一根传统四川人常用的白布头巾,他身边常常搁着一把瓦陶茶壶,一只缺了一块的土陶碗,不时端起碗来喝上一口,然后静静地抽着叶子烟。老人接过话头,为我们讲起嫦娥、吴刚和玉兔的故事,讲起那永远砍不倒的桂花树的传说,讲起天狗吃月亮的神话。在我的印象里,只要乘凉,老人似乎每天晚上都会重复这些故事,哪怕我们已经在凉爽的夜风里,在柔柔的月光中入睡,他还在讲,仿佛既是在给我们讲,又像是在窃窃自语,讲给自己听。不过,在老人喋喋的述说中,我们对月亮开始有了神秘感,常常望着月亮用稚气的想象,把老人的故事作为线索,在脑子里编织着九天之上月宫里神奇的故事。我后来一直在想,或许我对文学的兴趣就源自于那时。

夜深了,孩子们的笑闹声渐渐安静下来。月光下的天穹是那样明净,无数的星星似乎在向我们眨着眼睛,微风送来阵阵稻谷的清香,院子四周的树竹在朦胧的月色里轻轻摇曳,不远的草丛间、小溪旁,飞舞着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呱呱呱的蛙鸣在夜色中时断时续时轻时重,很远很远的地方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这时候的天地间,在我看来最宁静不过,充满了诗意。多少年后,回想起当年的那情那景,我的心里还洋溢着感动与念想——那情境今天真的很难见到了。

我不会忘记在乡间,曾遇到过一次月食,那是一次月全食。当年没有今天这样发达的信息,一有什么重要天文现象就会通过各种媒体网络早早传递开来。那也是一个夏夜,当月食出现,还是那位老人拿着一面破铜锣,跑到院坝里望着正在被阴影逐渐遮盖的月亮,一边使劲的敲,一边大声地喊叫:“天狗吃月亮了,天狗吃月亮了!”院子里的大人小孩听见声音都从房里跑了出来,有的拿脸盆,有的拿搪瓷碗,反正只要能敲响的东西,似乎都用上了,声嘶力竭地对着天上的月亮喊着:“天狗吃月亮了,天狗吃月亮了!”那时候,除了我所在的院子,四邻院子里的人们或许是听见了我们的呼叫,也都大声对着月亮吆喝起来。一时间山山岭岭到处都回荡着人们大呼小叫的声音、铛铛铛的锣声鼓声,偶尔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一直到月色渐渐明亮起来。这虽是科学还不够普及的年代人们常见的一种愚昧举动,不过现在想来,却也让人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乡韵,今天忆起,那情景还令人震撼让人回味无穷。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文革爆发,整个中国都处在了所谓的运动状态。县城乡镇也开始了武斗。在我的记忆里,那段时间除了县城,在很多的地方,包括我所在的那个小镇,整日里都晃动着红卫兵的身影,红色的战旗,红色的标语,红色的袖章、震耳欲聋的红色口号,把一个原本安静古朴的百年小镇装点得如火似荼,就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不过就在这如火如荼中,我们感受到的却不是什么喜事,而是恐怖。在我所认识的一些大人中,今天被揪出一个,明天被揪出一个,要么是坏分子,要么是现行反革命,就连当年的区委书记,那个常常背着手,有些威严地走在大街上的人,我也亲眼看见被红卫兵揪了出来,反剪着手,低头,弯腰,弄成所谓的喷气式飞机样,颈子上吊着一块沉重的大牌子,站在区委门口,被斗得死去活来。在镇口上的市民会场,一个县公安局长被造反派五花大绑地从县城揪来,进行批斗。镇上的一位老中医口碑甚佳,也被说成是隐藏的阶级敌人遭游街示众。父母教书的学校,运动也在一浪高过一浪地进行。许多我朝夕相处的老师因为各种原因一夜间成了牛鬼蛇神,戴上白纸糊的高帽子站在用乒乓球桌搭成的批斗台上,被昔日最喜欢他们的学生批斗甚至凌辱。就连我的父母也一样受到了冲击,他们的“罪名”是出身不好。学校的秩序完全被打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暑假的一天,父母带着我来到了县城。此时的县城更是乱纷纷的。大功率的高音喇叭每天播放着《造反有理》、《就义歌》,大街小巷穿梭着队队戴藤盔,拿钢钎的武斗队员。八月的一个清晨,阵阵枪声在小城突然响起,打破了黎明的寂静——造反派抢了县武装部的枪支——武斗升级了。

就在这天上午,父母和几个朋友带着不满十岁的我,急急忙忙地在县城花园的渠江边乘一艘小木船到外地避难,目的地是渠县的卷洞门,然后再到大竹,最后要去达县。逆水行舟,船行很慢,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夜里的江上,两岸的山峦绵延起伏,缓缓地向后退去,景物渐渐模糊起来,船桨击打着流水发出“哗哗”的声音。第一次走水路坐小木船长途旅行,对于童年的我倒是充满了新鲜和兴奋。船行江中,走着走着,突然船头远处的山岭后面悄悄爬上了一轮月亮。未到十五,月亮还不是很圆。大人们说,今天是七夕。我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知道七夕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时间,七夕之夜无数的喜鹊会为他俩在遥远的银河上架起长长的鹊桥。那天晚上,在哗哗的桨声中曾有人提起这个古老的神话,却没有引起同行者多少兴致。大家心事重重,没有往常那种轻松,偶尔还会有一两声叹息。他们或许在想,这月色下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社会的动荡而颠沛流离,天各一方,难以相聚团圆。此时此刻,浪漫的神话并不能减少他们内心的忧虑与沉重。确实,谁也不知道今后的运动会怎样发展,正常的生活秩序何时才能恢复起来。漂泊的生活就如这夜航的木船,不知尽头在哪里,何时可以靠岸。但是不谙世事的我,那天晚上却第一次看见了江上的月色。

月亮越升越高,月华洒在江面,波光粼粼,远处的水面泛起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的雾霭。大人们渐渐倚靠着船舷睡着了,四周除了桨声水声,一片寂静。我却醒着,傍着母亲望着江上的月亮,望着江面上若隐若现的朦胧景色,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当时的我似乎能意会,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表。直到多少年后读到唐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里“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时,才恍然大悟。后来又读了张孝祥的《过洞庭》一词,更是拍案叫绝。那“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虽然当年也是一叶扁舟,一轮素月,一江流水,但我却没有什么阅历,故而虽见其景,却难述吾心。而这张孝祥的词句不就是我彼时的心境写照吗?好一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第二天的傍晚,我们的船只终于在渠县卷洞门的一个小码头靠岸。下船上山,已暮霭沉沉。渠县的卷洞门,是一个非常古朴的山区小镇,当时不过几十户人家。我们一行想找一个歇息的客栈居然都没有找到。万般无奈,最后在一处供销社的门市里,找到了一个堆货的仓库,里面有一些稻草。疲惫不堪的大家就着这稻草和衣而睡,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凌晨便又起身赶路。天还没亮,四周一片漆黑。一路上,大人们心事重重,都没说话。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我也随着大人们在崎岖的山路上机械地移动着脚步。突然,翻过一座山梁,云朵后面露出了月亮,它渐渐飘出云层出现在我们面前,天底下霎时亮了起来。沉默的一行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大家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始有了说笑的声音,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这月亮我们走它也走,我们翻山它也翻山,始终伴着我们,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这时,我又想起小时候那首非常熟悉的歌谣:“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巴篓。”月亮给了我们以光明、带来了快乐。自那时,我似乎对月亮的感觉更亲切了。其实这种感觉李白当年早就在他的诗中作了生动描写:“青天有月来几时? 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每当读起这诗句,我就想起了卷洞门的晓月。

应该是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位姓游的乡村小学老师借给我一本关于天体知识的科普书,书很旧,封面没有了,书名也已记不清楚,那里面讲了很多天文知识,自然也少不了月亮。这本书使我对月亮里的吴刚、嫦娥、玉兔、桂花树的印象来了个彻底颠覆,科学的事实在优美的神话面前,虽不那么动人,甚至令人有点遗憾,却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让我认识了月亮,激发起了我对月亮更多的好奇。

那时候,前苏联宇航员加加林在1961年4月12日,乘坐“东方”1号宇宙飞船围绕地球完成了一次完整的轨道飞行。在这次长达108分钟的旅行中,他飞越了四万公里,尽管这是他惟一的一次太空旅行,但却成就了地球人遨游太空的首次壮举。加加林成了我心目中最高大的英雄。于是,做一个宇航员的美梦在心中萌生,我经常梦游飘行在月亮的环形山上,希望能见到明知虚无缥缈却又愿其存在的月宫。 当然,这人类首登月球的壮举肯定没有由我来实现,倒是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就是1969年的7月,由美国阿波罗11号宇宙飞船实现了。 当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乘坐阿波罗11号第一个踏上月球表面,他兴奋地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据说当时全球数以亿计的人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这一激动人心的场面。遗憾的是,我,一个对月球充满神秘感与探险兴趣的中国乡村少年,没有见到那划时代的一刻。当时的中国农村,连电视机这个词都没听说过,更何况那时我们的宣传机器也不可能对此作大规模的宣传。

1973年9月,我进入华蓥山中的天池中学,在这里度过了我五年的中学时光。学校座落在美丽的天池湖畔。天池湖是一个季节性湖泊,每到夏天,湖水碧波荡漾,秋冬季节,水位下降,部分湖底便露出水面。记得高中快毕业时,因为文革停止多年的高考制度在邓小平同志的力主下得到恢复,给我们这些迷茫青年送来一股强劲动力。记得叶剑英的一首诗在我们那群人中成为座右铭:“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在这种苦战精神鼓舞下,绝大多数同学都投入到了高考准备中。为了补上过去的知识,往往星期天也不放过。尽管当年的我们不像现在的孩子们那样遭罪,但高考前的压力还是有的。那段时间,每当晚自习结束,我常常趁睡觉前的一点时间独自来到湖边,望着远方的山峦,看着湖对岸华光厂闪烁的灯火,让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而那时最让我沉醉的,是月光下的天池湖。湖上波光粼粼,山风荡起层层细浪轻轻地冲刷着湖岸,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轻曼柔婉,犹如舒伯特的小夜曲。此时此刻,远离一天的嘈杂,远离一天的功课,远离要记的各种复习资料,望着天上的月亮,听着湖水的声音,紧绷的心情渐渐舒缓下来,似乎心里也更有了自信。

记不清是在哪里看过或听谁说过,月亮是有魔力的,一个人如有什么愿望需要帮助,只要怀着一颗诚心去望着月亮,心愿就能实现。那时的我似乎就是在这样一种心理下对月亮怀着深深的祈求和期待。今天来看,这想法或许有些功利,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千千万万的青年人前程莫测,不知所往,当一线希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有这功利完全可以理解。就如现在高考来临,很多学生总爱去寺庙点上一柱香火希望给自己带来好运一样,那是一种虔诚,一种期待呀!我有一位高年级同学,1977年毕业后作为知青插队落户在我家附近的生产队。由于从没在农村生活过,不会农活,又吃不了苦,加之口粮不够,这同学生活得很不愉快,睡懒觉、打架斗殴、甚至干些偷鸡摸狗的事,闹得生产队的人也不愉快,却又拿他没办法。所以,能通过读书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改变自己的人生确实是我最大的希望。或许因为月亮的魔力吧,那年我还真考上了,虽然后来出现了悲哀的插曲——我的高考分数被人误记,我失去了跨入大学之门的机会,但我毕竟考上了——天池湖的月光真灵!

1978年,高中毕业的我来到华蓥山区的桂兴小学当上了一名教师。当年的桂兴山区有很多桂花树,每到秋天,金黄的桂花开得非常繁盛。我和同事们常常爱在月下散步。山区的月光美丽皎洁,尤其是深秋的傍晚,东山之巅,一轮弯月便早早地挂在明净的苍穹上。空气中不时飘过幽幽的桂花清香,醉人心扉。在这样的环境里,披一身月光悠然漫步,自然是一种享受。正值拨乱反正之初,摆脱多年思想禁锢之后,人们开始活跃起来,当年还不丰富的文化生活,让人们对文学的爱好远远胜过今天。望见天边的明月,古今那些描写月亮的经典诗句,常常从我们的口中蹦出,给散步增添不少乐趣。有时散步累了,在山坳里找个宽敞的草坪席地一坐,面对远山之巅的那轮明月,山风吹来,满山松涛汹涌,峡谷震荡,一天的倦意就在这明月、山风和松涛中飘散而去,胸臆仿佛也宽阔起来,于是就想到了理想,想到了人生、想到了未来。我便是在那些日子里暗暗立下一番抱负:一定要走出山区,去更广阔的地方,干一番事业。当年情景虽幼稚可笑,却也真实——月光似乎还有励志之妙。

我终于下山了,从华蓥山上来到了县城一所小有名气的中学工作,学校就坐落在渠江边上。奢望居然成为现实。在这里,我面对的是一种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喧嚣、嘈杂、忙碌、无序,生活的节奏一改过去的“一二一”。冲刺般的生活虽然充实,却也劳力劳心,很累。每当此时,我常常怀念起当年山区的生活,想起山中的那轮明月。

于是,渠江边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江岸芳草萋萋如同锦缎,江水蜿蜒东去让人生出不尽遐想。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江上的月色。那时,城市还没有兴起所谓的亮化工程,灯火远没今天这样璀璨夺目。对岸尚未开发的鹤岭老街灯火点点,原始古朴。暗淡灯光下的世界,反而能给人更多的联想空间。我常常或坐江边的礁石上,或坐打鱼人的小船头,静静地望着身边的江水流向远方。每逢月半之时,如遇天晴,一轮圆月便从黑黝黝的岭后渐渐升起,将清辉洒落在汤汤江面,粼粼波光如散银碎金般摇曳,不时会有一两只小渔船从那光影中穿过,让人想起“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的诗句。此刻,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流水,城市的灯光仿佛都离我而去,唯有已至中天的那清冷月华,在我的心上静静流淌。浮躁的心灵,变得静谧,喧嚣的世界,安静起来,于是我想起了遥远大山深处的那段岁月,我仿佛又望见了华蓥山巅的明月,听见了那阵阵松涛声。唯有此刻,我才觉得滚滚红尘之中什么才弥足珍贵。

很多年前,我曾经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清晨从峨眉山下的报国寺出发,徒步登山去金鼎。沿着陡峭的石径,踏着皑皑白雪,我艰难地走了一天,来到山中华严寺时,天色已晚,不能再往上走,于是留宿寺内。夜半时分,睡梦中的我忽觉眼前亮了起来,睁眼一看,是缕缕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前。起身披衣拉开房门,只见一轮圆月高挂在白雪皑皑的群峰之上,雪后的天地间,纤烟全无,明亮澄澈,好一个肃穆静朗的玉宇世界。美妙壮观的景象让我内心充满激动,是梦幻?是空灵?只可意会难以言传。面对如此景象,我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种强烈震撼。人的精神世界仿佛与眼前的澄澈玉宇完全融合。一切私欲、一切杂念、一切难以割舍的情结,仿佛都在这圣洁的月光中得到洗礼,回归于本然。后来我经常问自己,那天晚上所见到的,难道就是人们苦苦追寻的峨眉禅境吗?许多年后,华严寺的月夜还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丝毫没有时过境迁的感觉,历历如新。过去读李白的《峨眉山月歌》,总觉写得美,但当见了那夜的峨眉月色,才觉诗仙所写还嫌苍白,或许是他没能遇到我在华严寺所见到月夜那种大美吧。

台湾作家林清玄说过,“我们看月,如果只看到天上之月,没有见到心灵之月,则月亮只是极短暂的偶遇,哪里谈得上什么永恒之美呢?”清玄先生不愧为大师,他道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这哲理许多人都曾有过体验,但我们却没能细细地去领悟,去享受,于是就有了人生不少的遗憾!

人们都渴望有一轮太阳高照人生前程,给自己以光明温暖、让我们激情澎湃,这没错。而在我看来,除了太阳,我们还应有一轮时时在心的明月,那清凉的光辉,淡淡的月色会让我们在纷繁喧嚣的世界里远离红尘,自然淡定。 

世如棋局,变化无常,但天地间的日月轮回却有设定。有此设定,纷繁芜杂的世界才变得简单起来,而这简单,正是我们都在追寻的人生大自在。

心有明月的人生,才称得上完美人生;月色在心的人,生活才会富于诗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net/subject/393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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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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