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

一个夏日的午后，在外“探险”的儿子兴冲冲地跑进家门，喊着：“爸爸，快来，让你看一个宝贝！”只见他两手合拢，小心翼翼地护着什么。

我笑道：“你就是我的宝贝呀！还有什么宝贝比你更神奇啊？”儿子缓缓地打开双手，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小球映入眼帘。好像有一点风，那小球酥酥地摇了一下，那些绒毛随之外扬又缓缓地靠在一起。

我正打量着，儿子连珠炮似地说：“这是木棉树上掉下来的，爸爸你看，中间还包着一颗黑色的籽。我剥开过，好像是木棉的种子。”关于木棉树，我向来是不熟悉的，对于它的种子更是不得而知。可瞧着这可爱的宝贝，心中不觉生趣，便陪他玩闹了起来。

我们住在爱人的单位，宿舍楼下的绿化区里种着一株木棉树，记得去年夏天我曾见过相似的小棉球，如今一晃又是一年了。记忆中今年的木棉球比去年多，宿舍旁的草地上、灌木丛里，路边的杂草间，墙角旮旯，空中，都有它们优雅的身姿。一旁的爱人见我和儿子煞有其事地探究着，开腔说：“在教学楼后面也有几株木棉，最近上课时经常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木棉球飘下来，像在下雪，学生们都尖叫了起来。”

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六月飘雪”画面：那些棉球纷纷洒落，像一群群纯真的孩子，让校园的空气灵动了起来；它们散落各处，白色清爽，也装扮出一个别致的炎夏。

我在心中暗念着，木棉，木棉！一个疑问闪过脑海，难道这是木棉树名字的由来？偶得妙穷思，想及此，我不禁哑然一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分明记得三四月间的木棉花。许多花在春风中醒来，嫩绿的叶子甘心陪衬，拥簇着它们。于是，人们的眼中晃荡着春天的笑颜。

而木棉花却是不落窠臼的。当木棉树的叶子落尽时，空凉的枝头蜷缩成灯芯，在春风撩拨下，点亮华章。你一定不知从何时起，一股从容的力量正在叶腋上潜滋暗长。几日之间，一盏盏橙红的灯已如盛唐的美人，迎风而立，丰满而馋眼。

这叶落而花开的呈现，是杨万里的“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的对应？是刘克庄的“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的旅人见闻？是屈大均的“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的赞叹？抑或是此时之我还未能解开的心语？

我在网上找了几张微拍的木棉花照，自外向内端详，五片长圆形的花瓣向外张开，直到尾端处翻卷出几分妖娆。雄蕊们戴着黑帽，挺直了腰杆，或绅士般保持距离地立着，或轻轻地倚靠在雌蕊身下。而那雌蕊一副高贵的姿态，独立其间又些许高出，海星状的柱头不缓不急似的向后弯曲，羞赧地搭住周围的雄蕊。这俨然众星拱月的花蕊，或许是得益于双性花的美妙构造吧。

花落叶初长，一两个月的自然之功变换了雌蕊的模样，一颗颗长圆的蒴果垂挂在枝头。风起时，你抬头望它们，灰黑色的容颜正在绿叶间荡漾。也许你会偶遇蒴果开裂的场景，你不一定晓得纵裂的方式，但那外壳欲张还合地抱着棉絮的样子，就足以让人引颈探看。

还有开裂时“嘭”的声响，应该是被风听见了，它们一阵一阵袭来，敲开了蒴果的心门。世界一如既往地敞开胸膛，倒累的棉絮舒展沉睡的身子，漫天飞扬。之后，它们有的落在潮湿的土地上，有的沉醉在雨水里，有的随风飘向远方……而在这一刻，一株木棉树的生命穿过我们已知的领域，焕发出荣光，指向永远。

我们常说生命可贵，大多因为它的美好，它的柔弱，它的短暂。我在想，生与死都是使生命永恒的形态。真正的生命不应该是以躯体的消亡来衡量，它囊括了每个生命体的一切，在载体的变相和思想精神的影响中超越时空。

行文至此，未解的心语似乎有了答案。在父亲逝去的五年里，他生前对我的善的教诲与温情的鼓励，还有许多美好的点滴，从未远去。今夜，我确实应该释怀了。

今夜，我要在心中种植一株木棉树。

2017年6月18日 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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