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在叙利亚“斗而不破”的局面还能持续吗

　　4月，位于地中海东部海域的美国海军两艘导弹驱逐舰，发射了59枚战斧巡航导弹，摧毁了一个叙利亚政府军机场上的44个目标。此次空袭，是自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美国对叙利亚政府军首次实施直接军事打击。

　　2013年，叙利亚化学武器危机爆发，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制定了对叙利亚的空中打击计划，只因俄中两国反对，看似不可避免的战争进程戛然而止。

　　实际上，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军后的短时间内，美国不具备在另一个中东国家再打一场局部战争的国内政治条件。基于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大力扶持叙利亚反对派，专心致志地打“代理人战争”。当前，叙利亚反对派面临军事失败的危险，美国不得不从“后台”走上“前台”。

　　军事打击叙利亚，是特朗普政府的首次单边主义军事行动

　　2015年9月，俄罗斯强势出兵叙利亚，在俄空中力量支持下，叙利亚政府军在战场上的颓势得以扭转，并逐步收复失地。2016年3月，俄罗斯撤出在叙利亚的主要军事力量。但是，叙利亚经过多年内战，国力孱弱，军队疲惫，政府军难以扩大乃至巩固战果。根据叙利亚局势，俄罗斯只做不说，加强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进一步加大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和“伊斯兰国”的打击力度。2016年12月，经过持续半年的包围和进攻，叙利亚政府军收复反对派占据的最大城市——阿勒颇，至此，叙利亚主要城市全部为叙利亚政府军掌控，叙利亚政局向有利于阿萨德政权的方向发展。

　　叙利亚反对派的失败，意味着西方国家对叙利亚政策的失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尚不具备直接使用武力颠覆阿萨德政权的条件，只有通过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和“伊斯兰国”不断削弱阿萨德政权。

　　但是，打击“伊斯兰国”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共识，各国各方介入叙利亚问题，都要首先占据“反恐”道义高地，因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只能对叙利亚反对派寄予厚望。但是，当前叙利亚政府军在战场上的良好局面，无疑会给阿萨德政权带来国内外政治上的主动，其执政地位和合法性得到巩固。相应地，叙利亚反对派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并有最终被消灭的趋势。

　　在此情况下，军事打击作为最快捷、最有效、最强力的介入叙利亚问题方式，自然成为美国的选择。俄罗斯出兵叙利亚后，美国对叙利亚战局走向的影响力持续下降。历史表明，对结束战争作出多少贡献，决定了在战后政治解决进程中的发言权，也决定了能够享受多少战争红利。

　　根据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提出的“保持全球领导地位”的战略目标，美国必然会在叙利亚战争这类地缘热点问题上寻求施加决定性的影响，同时，也是其“全球领导地位”的体现。以未经证实的叙利亚政府军使用化学武器为借口，未获得联合国授权，罔顾《联合国宪章》，军事打击叙利亚这个主权国家，是美国单边主义的又一次体现，也是特朗普政府的首次单边主义军事行动。

　　叙利亚战争堪称“微型世界大战”

　　美国军事打击叙利亚，必然使已经极为复杂的叙利亚问题更加难以解决。叙利亚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地缘战略价值高，多国多方的多元利益在叙利亚交织，也使得叙利亚战争的参战主体数量多，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所未有。北约、欧盟等国际性组织，美、俄、欧盟诸国以及叙利亚周边的伊朗、伊拉克、土耳其、黎巴嫩、沙特等国，“伊斯兰国”、库尔德武装乃至国际志愿者等，都直接或间接地介入叙利亚战争，从这个角度看，叙利亚战争堪称“微型世界大战”。其中，俄罗斯、叙利亚、伊朗已结成事实上的战争同盟，并已成为左右叙利亚战局走向的主导力量。在美国实施打击后，三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强力回击美国对叙利亚的进攻和侵略。

　　此次军事打击，是美国直接军事介入叙利亚战争的宣示。叙利亚问题的最终解决，实际上主要取决于美俄，目前，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已占据主动。2003年伊拉克战争主要军事行动结束后，美国在伊拉克驻军主要承担平叛和反恐任务。“伊斯兰国”在叙伊相邻地带强势崛起后，伊拉克自然成为美国在中东反恐的主战场。

　　与俄罗斯相比，美国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主要针对“伊斯兰国”，其规模和力度均很有限。俄罗斯在保持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和“伊斯兰国”高强度空袭的同时，吸取被土耳其击落战机的教训，部署了由S－300、S－400、铠甲－S1、苏－30等先进武器系统构成的防空体系，相当于在叙利亚构建了一个“反介入”区域。

　　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和“伊斯兰国”没有空中力量，“反介入”主要针对美国、北约及叙利亚周边国家。为避免发生误伤误击，2015年年底，俄美之间建立了关于叙利亚问题的军事沟通热线，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默认对方“空中行动区”的存在。此次美国对叙利亚政府军机场实施打击，意味着美俄之间的这种默契不复存在。

　　通过此次军事打击，美国向俄罗斯传递一个信号：美国将依据自身的意愿和需要，在认为适当的时机，对叙利亚问题进行直接军事介入。这个信号的传递方式，符合特朗普总统“美国优先”“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执政理念及其行事风格。

　　此次军事打击，共消耗60枚战斧导弹（其中1枚发射失败），以战斧导弹149万美元的最新采购单价计算，总费用近9000万美元。但是，此次军事打击仅摧毁了一个机场上的44个目标，对叙利亚战局的影响实在是有限。

　　美国军事打击叙利亚也有震慑俄军的目的

　　另外，美国这次军事打击叙利亚也有震慑俄军的目的。叙利亚已成为俄军的练兵场，有效带动了俄军实战能力和战备水平的提升，而俄罗斯被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视为主要威胁，这种不安全感的根源主要是仍然强大的俄军。美军使用导弹驱逐舰发射战斧巡航导弹实施远程精确打击，相比使用隐身飞机突防俄叙防空体系的战法，被拦截的概率更小，行动风险更低，打击突然性和成功率更高，并可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误击被袭机场上的俄军目标。

　　对俄罗斯而言，除了强硬反击外别无选择。俄罗斯总统普京谴责美国侵犯他国主权，俄罗斯国防部于美国发动打击的当日，立即宣布中断俄美关于叙利亚问题的军事沟通热线，俄罗斯海军舰艇也驶向地中海东部海域执行警戒。

　　应指出的是，俄军在叙利亚战场上的显赫战绩，是其在叙利亚问题政治解决进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前提，也是对伊朗核问题等中东事务拥有更大发言权的基础。此外，因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部地区问题，西方对俄罗斯持续3年制裁，俄罗斯与北约在波罗的海地区已形成军事对峙局面。近来，俄罗斯国内多地爆发示威游行，圣彼得堡地铁遭到恐怖袭击，在此背景下，俄军在叙利亚战争中的表现，具有团结民众、维护稳定的更重要的国内政治意义。

　　不难推测，俄罗斯最可能采取的反击方式是加大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的打击力度。在美国对叙利亚政府军实施打击的次日，俄军战机使用白磷弹，对叙利亚反对派控制地区实施了空袭。4月15日，又动用了威力巨大的云爆弹。叙利亚战场空间狭小，多方力量交错、密布，且战争本身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如果“美对叙政府军——俄对叙反对派武装”这种“交叉打击”升级并持续下去，美俄之间的“擦枪走火”也许难以避免。

　　美俄将在叙利亚开始新一轮较量，但双方都无意与对方发生直接军事冲突，因为两国对直接军事冲突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有着充分的认识。未来中短期内，最可能的情形是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通过多次间接交锋，维持在叙利亚国内多方力量并存的政治格局，进而达成一种动态的平衡，但保持这种平衡的难度在不断增大。无论从何种角度看，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斗而不破”的局面仍将持续下去。

　　（李大鹏 作者单位：海军工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