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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芦苇林

2017-4-13 22:51| 发布者: leedell| 查看: 7| 评论: 0|原作者: 笑父

摘要: 那片芦苇林 鲁旭 那片花芦苇林就是《诗经•蒹葭》中的芦苇林。随着“白露”结成的“霜”消退,那片映照“伊人”的水荡也变成了桑田。于是,那片芦苇地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其实,每一个人对大自然赐与的万物总有偏爱 ...

那片芦苇林

鲁旭

那片花芦苇林就是《诗经•蒹葭》中的芦苇林。随着“白露”结成的“霜”消退,那片映照“伊人”的水荡也变成了桑田。于是,那片芦苇地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其实,每一个人对大自然赐与的万物总有偏爱。北宋大儒周敦颐就曾说过:“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番。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和周敦颐同时代的苏轼却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而比他俩更早的陶渊明却在《五柳先生传》中以“五柳先生”自居。我对花没有偏爱,却异常喜欢名声很大却其貌不扬的芦苇。

芦苇在很大程度上像竹子,也是有着一根纵横绞缠的地下茎,也是直直的生长,也是不侧不倚,也是内空外直的杆,也是直指蓝天的性格。它对自己的要求甚至比竹子还严格,只要顶部不受伤枯死,其它茎节绝不生出枝蔓。从长出来就那么直直的一个杆儿,到顶上才开出一小穗苍白的散乱的花穗。它既不能栽之于盆而赏其繁花,亦不能植之庭院趁其阴凉,更不能经严霜酷雪而不凋。它像庄稼一样,在秋季开花,未到冬季便结束短暂的一生。因而,对于以观赏为目的的文人雅士来说,它可谓一无是处。也许因为我够不上文人雅士的缘故吧,我却于既非名花也非碧草的芦苇情有独钟。特别是在这些年芦苇地逐渐减少之后,我却每每于睡梦之中游历芦苇地。只所以产生如此浓厚的芦苇情缘,也并不是平白无故。

我的童年以至少年时代,就与芦苇结下了不解之缘。家乡的村子后边有一条南北不足一里,东西绵延不绝的大沟,蜿蜒的雍河就在那里流淌。雍河不大,河水也就两三步宽。虽然水流不大,却有着宽阔的河床。从远古走来的无数个世纪里,雍河用浩渺之水这把柔轫的钝刀,硬是在平展的关中平原上割开了一道二三百步宽的口子。虽然历经沧海桑田,它已经盛况不再,但梅雨季节,它还是以洪水的形式再现当年的雄风。然而到了干旱少雨的时候,它就缩回河床里,清清浅浅地那么流着,温顺得像头小鹿,在默默地等待雨季的来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每逢雨季来临,雍河就会原形毕露,发起洪水。这时候,那二三百步宽的河床里全是滔滔浊浪,水深就有三四米,洪水有时还会漫到村子里来。家乡人称洪水为“发大水”。狂怒的水流恣意地吼着,喷着泡沫,带着泥沙,卷着柴草,奔涌而下,一泻千里。那阵势虽够不上“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行”,在这西北旱原上,却也称得起大观。村子西边通往府城的官道上有座三孔石桥,平时也挺壮观,每逢发大水的时候,水流便与桥齐平,那喧嚣着的浪头还不停地拍打着桥栏。当上游雨水充沛的时候,洪水还会蹿到桥上来,将石桥整个儿淹没在水下。洪水一下来,乡亲们便都站在高处观看,胆大些的还会站到石桥上去,体会一下弄潮儿的感觉,让咆哮的浊浪带走心中郁积已久的郁闷。

大水只有在秋季里才发,平时是见不到的。不发大水的时候,那宽阔的沟道里长年湿湿的,在地上站一小会儿,布鞋的底子就会湿透。沟道里种不成庄稼,却长满了芦苇,当地人称为苇子。古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了这片芦苇林,村子里的人便打上了芦苇的主意。我家住在苇子地边,祖辈都经营苇萡。从记事起,我就在裹满银灰色苇花的苇叶堆里滚,直到长大成人参加工作,一直没有离开过芦苇,身上也没有断过芦花。

芦苇是多年生植物,河里的冰融尽的时候,向阳处的芦苇就悄悄地探出红红的像毛笔头一样的芦笋。起初,你并没有意识到那是芦苇出来了,只是远远望去,感觉那块地呈现出了淡淡的、温润的红色,你会意识到这是春天来了。直到芦笋绽开了兔子耳朵似的第一片叶子,你才注意到那是芦苇出来了。芦苇出笋的时候,其它水草也就开始和它抢夺地盘,那宽阔的湿地也就由淡淡的红色变成了嫩绿。地上一有了绿色,青蛙们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时不时地敲起了蛙鼓。于是,这块地就活了起来。

苇子一天天长高,蛙鼓也一天比一天更响。直到后来,那蛙鼓响成了一片,你甚至找不到那些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特别是在下雨之前,白天那蛙鼓会聒得你心烦,晚上会聒得你睡不着觉。小的时候我以为这聒人的蛙鼓是青蛙们在开歌唱大会,就像我们六一时的歌咏大会一样。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是青蛙们在谈情说爱。处于上世纪那个思想不自由的年代,我甚至有点羡慕这些可以大声表达自己感情的青蛙。

有芦苇生长的季节芦苇地一直是活着的。青蛙们找到自己的如意伴侣之后,就开始销声匿迹,甜甜蜜蜜地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时候 ,芦苇已经长到多半人高,成了密不通风的芦苇林。也不知哪一天,你就会听见一种非常圆润的鸟叫声:“呱呱啼——,呱呱啼——”。听见这声音,老人们脸上就会透出喜色,说:“苇呱呱来了,麦子该打花了。”

苇呱呱是当地人对一种候鸟的称呼,它比麻雀大不了多少,也是那种灰黄色,只是它尾巴长些,没有麻雀脊梁上那些灰褐色的斑点,显着比麻雀机灵些,好看些。它只在芦苇林中做窝,几乎不到人家院子里去。芦苇林是那么密实,苇呱呱却能在芦苇林中自由飞翔,绝不会碰到芦苇秆,甚至连那旁逸斜出像剑一样的叶子都不会挨一下。

苇呱呱来的时候苇叶儿就能卷芦笛吹了。还没上学的孩子们都卷了芦笛吱吱哇哇地吹,而已经当上小学生的大孩子则钻到芦苇林里去追寻苇呱呱。可我们找到的只是它的蛋,从来没有人抓住过鸟。苇呱呱飞得像射出的箭一样,我想不通,芦苇是那么茂密,也不知它是怎么躲开的。为了寻找苇呱呱的窝,我们往往在芦苇林里转得迷了方向,这时就只有向天上看,寻找高出芦苇好多的柳树,它是长在河水边的,到了它跟前,我们也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农家活路多,大人们都忙着挣工分,是顾不上搂柴割草这些活的,只有那些没有孩子的人家才由大人出面去干这些事。一年四季,孩子们除过上学,闲余时间几乎都在这块苇子地里度过。春天到秋天有草的时节,孩子们就到苇子地里去给猪、羊割草。当然,只要你割的草够猪、羊吃,大人们是不计较你在苇子地里玩的。扁担曾是嫩竹笋,他们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也知道贪玩是孩子的天性。那时虽然孩子多,可一个个都是爹娘的宝贝。其实,孩子们干的这些事,只不过是在重复大人们的过去罢了。

进入夏历四月以后,村子里的人便悄悄地进入苇子地课苇叶。课苇叶就是掰苇叶,乡亲们叫“课苇叶”,是说不能把一根苇子上的叶掰尽了,那样苇子就死了。课苇叶时只能像收税一样掰取少量的叶子。苇叶是北方人包棕子的唯一用材,端五快到了,这时苇叶能卖上好价钱。这时候,人们都想去课苇叶,生产队怕苇子受损,就派人看护,因而课苇叶的人就趁吃饭的时候悄悄地去课。可孩子们不同,为了给自己挣几毛零花钱,他们以割草的名义明目张胆地进苇子地,把课好的苇叶埋在草底下,然后大摇大摆地带回家,再偷偷地晾干出售。

高粱吐穗的时候,芦苇也就开始从顶部抽出花穗来,乡亲们都管芦苇出穗叫“挑旗旗”。在家乡方言中,两字叠用是形容其小。这时候的芦苇叶子也开始变黄,等风吹芦花乱如雪的时候,苇叶儿就完全成了一种亮晶晶的黄色。微风吹来,白花花的芦花在金灿灿的黄色芦苇顶上翻卷,真如滚滚黄河上滔滔的浪花。这时不管你是不是文人雅士,只要你看着这连绵不绝的苇浪滚滚而下,你的心里都会有点感动,有点酸酸的,楚楚的。后来读书,在《秦风》里发现了一首名为《蒹 葭》的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细味那诗中的意趣,很有点站在苇子地边的感觉。一查蒹葭,才知道就是苇子:蒹葭者,芦苇也,飘零之物,随风而荡,却止于其根,若飘若止,若有若无。思绪无限,恍惚飘摇,而牵挂于根。根者,情也。相思莫不如是。再后来,陕西省雍城考古队在河北岸不停地钻探,终于证实了那里就是秦雍城的所在地,我才恍然大悟:秦风里的这篇《蒹葭》,本来就写的是这块苇子地边的事情,只不过比我见到的苇子早了两千多年而已。看来,这块苇子地少说也存在了两千多年了。那么,在这两千多年里,是不是还有人给它写过诗?

于是我就想多找几首有关苇子的诗,可翻来翻去,只找到了两三首,有司空曙的《江村即事》:“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戴复古的《江村晚眺 》:“江头落日照平沙,潮退渔船阁岸斜。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汪崇亮的《青溪主客歌》:“野王手奏淮淝捷,门外归来有旌节。伸眉一笑紫髯秋,袖中犹挟柯亭月。山阴主人载雪舟,掀篷系缆青溪头。平生耳热欠一识,若为牵挽行云留。一声横玉西风里,芦花不动鸥飞起。马蹄依旧入青山,柳梢浸月天如水。”诗固然是好诗,可写的都不是雍城边上的芦苇,而且诗中的芦苇都处在了陪衬地位,令我有点不足,可也没有办法。

秋收秋种结束之后,乡亲们就开始准备收割芦苇。当它成片地生长在地里的时候,你看它也就五六尺高;可当收割的时候,你才发现地当中的芦苇足有四五米高!那高高的芦苇很像是一根根竹子,它的价值也能和竹子相媲美:四五月的叶子可以包粽子,成熟以后的杆可以编芦席,次一点的可以打苇萡。苇萡是盖房用的,在中国式的建筑中,几乎离不开它。就是它落下的叶子,也是烧火的好原料。那时候柴草缺,大人们割苇子的时候,孩子们就背上背篓拿上竹扒子去搂苇叶。

搂苇叶的活儿可以一直坚持到春节前后,我也想不到这块地里哪儿来那么多的苇叶儿,只要你在冻得硬硬的芦苇地里使劲划拉,总会有苇叶儿堆起来。也不管地里有多少人在搂,苇叶儿似乎总也搂不完。也多亏了这搂不完的苇叶,才使得我的乡亲们没有了烧柴之忧。

过了些年,我到城里去上学,以后又为工作而离开了家。几十年间,几乎再没有到过那魂牵梦绕的苇子地里去过。后来,听说因为雨水减少,苇子地里已经不再那么湿了。再后来,不知是谁下了个命令,那绵延十几里的苇子一下子被开垦成了土地,种上了庄稼。直到这时候,我才下定决心去看了一次苇子地,可惜那儿已经麦浪滚滚,引不起我一点儿兴趣了。

我为我的孩子惋惜!在他们对家乡的记忆中,将永远地逝去芦苇林这块最有特色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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