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千姿百态的瓦屋,是水墨江南的脊梁和精髓。如今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从乡村到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铺天盖地,那些婀娜多姿粉墙黛瓦的瓦屋纷纷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钢筋水泥筑成的鸽子棚和火柴盒似的高楼大厦。也许不久的将来,江南的瓦屋会淡出人们的视线,这种悲哀的想像可能会变成现实。 前几年,我生身之地的那个小村被拆了,乡亲们都搬进了镇上的安居房小区。我在几十年前就离开了那里进城了,但我的记忆今生今世是离不开故土的,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早已铭刻在我的心底。我们那个村落,估计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村里的瓦屋大致有这么几种型制:明清时期有马头墙的大屋、楼屋,民国时期的平瓦房和現代的楼屋等等。 江南水乡民居在单体上以木构一二层厅堂式的住宅为多,为适江南的气候特点,住宅布局多穿堂、天井、院落。构造为瓦顶、空斗墙、观音兜山脊或马头墙,形成高低错落粉墙黛瓦,庭院深邃的建筑群体风貌。 瓦屋的建造模式,有独门独户的,也有数户人家连在一起造的,隔墙共用,房屋样式一致,隔墙是空斗墙,也叫鸽子棚,这样的墙造价低廉节省费用。屋面上好梁钉好椽子,铺上芦辫以后,就可以盖瓦了。有钱人家的屋面上,钉好椽子铺上网砖,然后再铺瓦,这样的屋面造价高,但抬头看着阔气漂亮。那种网砖屋的老房子,一看便知是昔日的大户人家。瓦屋也要定期维护保养,如年久失修,会造成漏雨甚至屋面坍塌。一般经过四五年,屋面要请除垃圾,拔除瓦花杂草,盘瓦拾漏。屋面上的垃圾主要是积存的灰土,被风吹上去的树叶杂物等。时间久了风吹雨打瓦片也会碎裂,另外家猫或野猫在屋顶上肆虐,也时常会打碎瓦片,如不及时盘瓦更换,屋子就会漏雨。 村里最阔气和显眼的大屋,莫过于邻居王家了。那是典型的明清时期的老宅,房屋高高的马头墙鹤立鸡群,房前围墙圈着的大园子里翠竹青青,园里西侧有一棵百岁以上的瓜子黄杨,这座宅园约占地数百平米,宅主土改时被评为地主,因为他家人多,大屋才侥幸没有被政府没收。据说大屋男主人解放前就在外工作,父母老一辈的都见过,我们新一辈的从未见过他。解放后由女主人何阿婆操持那个家,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何阿婆过得也不轻松。记忆里,五十多岁的何阿婆和蔼可亲,我们常去她家玩。她家的大屋三间门面两进,全是网砖屋。墙门上方是一个砖雕门头,进入墙门是一个门堂,门堂左侧是间厨房,正厅是落地格子门,东侧是书房和阁楼,西侧是家中主卧。厅堂里摆着一张红木八仙台和长台,八仙台东西两侧各放着一张太师椅。正厅东侧屋顶还悬挂着一只家堂,里面放着所有老祖宗的牌位。后造是柴屋、浴缸间和猪圈、茅坑。炎热的盛夏,阿婆家的大屋里有穿堂风,我们常去避暑纳凉,阿婆及家人从不嫌弃我们,有什么好吃的,总不忘给我们分一些。大约在五十年代末,具体什么时候?年代久远记不清了。阿婆携其六个子女一起,据说是搬到其先生所在地去共同生活了。大屋从此空关,后来被村里作为公用房。 另外村里有五户人家,他们是一个姓,据说他们是一个祖宗,都是本家人。五家的屋子并排在一起,几乎是一个式样,两间门面三进,也就是常说的两间门面三造。其中两家的大门是墙门,墙门上方都是砖雕门头。三家的大门是多扇的落地长门,头造是大门间,中造是楼屋客厅,后造有浴缸间及猪圈茅坑。这些人家的住房,也算是我村的中等大屋了,旧时他们都是殷实人家,不仅住房大,而且每家还都有一定数量田地。他们除了种稻麦,还栽桑养蚕种水蜜桃,家境都是不愁吃穿的小富人家。 我家的祖屋原先是两间门面三造,后爷爷弟兄俩一人分得一间。祖屋虽然也不小,但都是平房,只是中造有一个阁楼,屋内都是土地,和叔公家的隔墙都是板壁,家境比较贫困。旧时爷爷做豆腐为生,后年纪大了,我父亲接着做豆腐。父母和爷爷分居后,住的虽然也是瓦屋,但只有一间门面一造,也就是几十平米。屋子本来就不高,为了解决居住问题,不大的屋里还搭了个阁楼,我就住在阁楼上。小阁楼冬天穿风,下雪天雪花还能从瓦楞里窜进来。夏天不隔热,高温酷暑的夏夜,小阁楼里像蒸笼,好在屋顶开了个老虎天窗能透点风,否则夏夜的阁楼里简直无法生活。白天打开老虎天窗,在阁楼上能看到村里全景,错落有致的瓦屋风情尽收眼底。如今我仍非常想念我家的那间瓦屋,那必竟是生我养我的家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瓦屋是我们祖先聪明才智的结晶,它们的外在美塑造了灵动江南。瓦屋是江南的根,江南的魂。记住瓦屋,我爱江南。 首发散文网://www.sanwen.net/subject/39048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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