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村子里,完全没有书房的概念,甚至都没有见过什么严格意义上的书。大约在我七八岁的那年,我从父母房间的五屉柜里边翻出了两本书,一本是粉绿色的《毛泽东思想》,另一本是口袋本的带红色胶皮的《毛主席语录》。如此想来,那应该就是书柜了,可似乎也算不上啊! 等到十二岁去县城生活,经常流传到我手上的书也就是《知音》和《故事会》之类的大众消遣读本,然后就是教科书了。也就是说,那时候的我,依然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书房。 虽然也经常去新华书店和艺海书社(家乡县城最有名的书店),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按着老师的意思去买教辅练习册,然后就是和同学们一起厚着脸皮去蹭《老夫子》和《机器猫》之类的小漫画看,因为没有钱买。 虽然书店里面有很多书,可那在我的意识里,仍然算不上是书房的概念,因为那是用来陈列书的货架。然后,偶尔也会想到幼时教书的外公不让我们碰的那口纸箱子,就又觉得,之所以我没有见过什么书房之类的陈设,那就该是所有人都和外公一样,把书都收拾在箱子里边了,以防借而无还了。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这就是我前面将近二十年对于书的收和藏的概念,也就是说,除了书店里头卖的,一般都不会拿出来示人。 然后就是在大学期间,有了图书馆,可那似乎也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尽管入学军训之初,就让我们交了大头照和五块钱上去,办了一个带有条形码的借书证,可那也只是为了方便去查找课业资料和做课业报告。更何况,外借处的书多半无趣乏味得很,甚而刻板,又何谈阅读的乐趣?倒不如在寝室里头和室友们分分香烟、探讨女孩子们的问题来得过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学二年级,和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做勤工助学,才勉强有了一点藏书的概念,可那也没有激起我读书的兴趣来,反倒是乐得值日的时候,有免费的网络可用,更何况图书馆里头有位高老师,她在常用的电脑里头,收藏了许多图片和音乐。所以,一来而去,我几乎备份了她所有的收藏。 为此,还专门省吃俭用,去买了当时对于学生来说已经是海量的储存卡,花了我将近两周的生活费。在那时候,大家用的都是容量几十MB的磁盘,就是看得见黑胶片的那种,像香烟盒子那么大。如果谁能有一台256MB内存容量的MP3就很酷了,因为拥有128MB内存MP3的人就少得很。 所以,当我拿着一块1GB的记忆卡回寝室的时候,大家都笑我的脑筋坏掉了,因为那个价钱,都可以去买一台128MB的MP3了。可我觉得那是值得的,因为里面装着从高老师那里拷来的好东西,没有播放媒介也不要紧,我还可以从生活费里边抠出几块钱来去网吧玩通宵。 那时候,校园里边非常流行韩国电视剧和真人娱乐秀(情书),还有就是酷炫的《劲舞团》和风格可爱的《大话西游》和《跑跑卡丁车》,可我就是对那些东西提不起兴趣来,宁可一通宵地浏览从高老师那里拷贝来的音乐和图片,然后在空间里边敲下一些在自己现在看来,仍然不免动情的日志。 然后,我见到了严格意义上的书房。 那是刚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拜访了一位往上数四代人,才是共着祖宗的本族亲戚。虽然论辈分我只需要喊他大哥就可以,可问题是他都与父亲的年纪相当了。于是,我觉得很别扭,除了他打寝室座机喊我去他家,我几乎没有主动联系他的想法;更何况,他在家乡人口中的形象是极具正面色彩的,只怕是我的稍不留心谨慎,就怕是要给父亲闯祸抹黑的。 所以,尽管他推荐我上了那所大学,并且对我关爱有加,但我在开始的六七年中,和他几乎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但是,也就是在去他家里为数不多的几次里,我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书房,那是整整两面墙的书! 仿佛,书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就是它摆在那里,不像是一件生活用品又或者是电子电器,你完全可以借助于自己的直观经验进行评价,又或者鉴赏。就好比说是一件衣服,即使是你从没见过样式,你也能随便敷衍几句,三言两语,总是能中肯客观,因为好与不好,是一目了然的。可书却不一样,它让你不敢轻易说话,甚至是对于它的装帧、外形,你都不能言语,除非是你清楚地知道它的内容讲了什么,你才有说话的权利,否则,最好是一句话也不用说。 然后,就在那将近四五年的时间里,我走进过他的书房里边好几次,但一次也没有打开过他的书柜。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只是隐隐地恐慌着,又畏惧着。然后,偶尔也会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拥有这样一间书房,可往往第一时间就会打消这个荒谬的想法,连房子都没有,还谈什么书房?嗬! 也就是在大学期间,因为做图书管理员的缘故,有幸进得书库里边去,才知道外借处的书,只是书库里头的九牛一毛,因为那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一个学期做一回清洁,就够得上我们二十几个学生忙上两周。拿着吸尘器除尘,都能吸出几十公斤的灰尘来,何其恐怖? 书库只叫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更何谈燃起读书的兴趣来?我倒是宁可花更多的时间,去和女朋友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头交流幻想,顺便再干点别的什么。 没错,也就是说,我的前二十年是没有见过书房的,前二十五年见到了书房,却是傻在了那里,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那二十五年却快乐得很,简单地以为快乐就是幸福。 然后就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傻了,几乎就是傻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一个人傻的显著特征就是喜欢讲道理,没错,那就是傻子们都喜欢据理力争,搞得自己像是正义的化身,但背地里却是伤痕累累。因为这个世界很奇怪,你没错不代表你就是对的;即使你是对的,但你大约就要让人敬而远之了;又或者说是,尽管你是对的,可你最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让人笑话的大傻瓜! 所以,我一度抑郁了,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当你严格要求自己时,你就离成为众矢之的不远了;可是你稍不谨慎,所有人就要对你避而远之了! 然后,我在超市的打折书架上,看见了那本竟然敢和我比惨的书,它叫《悲惨世界》,我当场就决定买了,不为别的,因为有人比我还惨,就为这个书名,至少它安慰了我站在书架前的这三秒钟。然后,我一口气读完了上下两册,明白了,我不过是蠢而狭隘罢了。 由此,我用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把世界文学名著过了一遍,但不包括祖国的四大名著,因为那都是讨巧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书。最荒谬绝伦的就是《水浒传》,因为那完全是有悖人性和自然规律的嘛,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占一座山头,剩下的一百零二个男人怎么生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都喜欢同性,不然分分钟都是会出人命的。所以说那些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东西,因为人不可能每天都骑在马上打打杀杀,要吃饭就要喝酒,要喝酒就要生活嘛,更何况是一帮亡命之徒。 好吧,我只能说那些都是文化现象,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书。 我们再来接着说书房,就有几个问题产生,为什么我到省城才看见书房?为什么除了四大名著就无书可藏?为什么许多人终其一生,连四大名著都读不完?而拥有一间书房的意义是什么? 等到了二十六岁,我的阅读范围又有了变化,从经典文学延伸到了作者传记,然后又是作者的相关书目和推荐书目,以及近当代的名家书目,当然,他们都是外国作家,然后又读了一些哲学方面的著作。 二十六岁的冬天,再去这位族亲家里,主动要求参观书房,获得允许,打开书柜,第一眼就被最顶端的一排精装书目吸引,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金瓶梅》和《九尾龟》。然后,我就笑了起来,满意地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二十七岁春天,回家乡县城为姐姐的第二胎陪产,小宝贝诞下的当日,又去了一次艺海书社,果然,变得更大更好了,稍一浏览,竟有满架的外国文学著作,选了一本《普希金诗集》作为小宝贝的诞生纪念,带到省城用了一个通宵读完,忽地开心起来,孩子们到底要比我们幸福多了。 二十七岁冬天生日,妻子送了我一部电子书,条件是我再也不能去旧书店搬书回来了,尽管都是三块五块的便宜货,但家里实在是太多了,这让她做卫生的时候太痛苦。庆幸,我终于是有了一间书房,可以藏上八百本的掌上电子书房。 三十岁春节回故乡村子里去,打开了81岁老外公的书箱,翻出了一本《古今传奇》和《白话聊斋》,信手一翻,正好翻到《宁采臣和聂小倩》一节,快速读完,脑补出初中年代从艺海书社买回来的两块一张的碟片,那是我最喜欢的王祖贤!幸福。 武汉 首发散文网://www.sanwen.net/subject/3888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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