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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拍摄于1929年12月3日，第一个完整的北京人头盖骨被发掘出来的第二天。当时摄影师沉浸在兴奋之中，拍照焦点全部集中在了头盖骨上，甚至都没有拍完整抱着头盖骨的人。 照片中只有半身的这个人，便是裴文中，第一个北京猿人头盖骨的发现者。 北京人化石被称为是“古人类全部历史中，最有意义、最动人的发现”，是人类起源和古人类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坐标。 然而据现有的档案记载，那些化石原件最后一次出现是1941年12月初，在协和医学院解剖系的保险柜中。之后，便长久地消失于人们的视野。 化石在神秘失踪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亲历化石丢失的那些当事人，内心又有过怎样的挣扎？八十多年前的那团迷雾，人们到今天仍在试图寻找答案…… 危在旦夕的北京人化石 1937年7月9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两天后，周口店发掘工作全部停止。日军占领周口店，将留守在发掘现场的三名技术工人杀害，中国地质调查所周口店办事处的房子被付之一炬。 高星 研究员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侵略者到一个新的国家，他以掠夺、杀戮、征服为目的，对于物质文化遗产，他或要劫掠成为他的资产，或要破坏毁掉，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北京猿人化石就处于一种可能被破坏或被劫掠的危险之中。 存放在协和医学院的头盖骨化石，日本已经觊觎多年。 高星 研究员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北京猿人化石太重要了，七七事变后，尤其日本占领北京以后，他们就更加有方便的条件，有专门的学者和情报人员去打探北京猿人的消息。 日本人占领周口店时，刚刚在法国巴黎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裴文中，正在归国途中。 当他于1937年年底辗转回到北平时，华北大部分地区已经相继沦陷，裴文中的伯乐、领导翁文灏也离开了北平，他委托裴文中留在中国地质调查所北平分所，并负责新生代研究室的工作。 1940年9月27日，日本与德国和意大利签订“三国同盟”条约，日美关系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日军开始占领美国驻北平的一些机构。而存放北京人头盖骨的协和医学院，正是由美国洛克菲勒基金创办和管理的。 裴文中心急如焚，协和医学院一旦被日军占领，化石必定凶多吉少。 此时的中国，从东北到华北，再到华东、华南，均已被日本占领；东南沿海，遭到日军封锁；即使是大后方的重庆，也时常会遭到日军轰炸，而那时的美国，还未受到战火影响，化石在那里，或许可以安全。 一波三折的转运计划 裴文中和翁文灏与美方反复协商，希望把化石先运到美国，找一个美国学术机构代为保管，等战争结束后再运回来。 但协和医学院院长胡恒德的答复是：这样做不妥。 李学通 《学人本色——翁文灏》作者 胡恒德是美国人，他认为形势没有这么严重，而且他们认为如果运到美国，不符合新生代研究室成立之时跟美国签订的协议。 这个协议，是1927年2月上旬签订的《中国地质调查所与北京协和医学院关于合作研究华北第三纪及第四纪堆积物的协议》。 高星 研究员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这个协议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定，就是周口店遗址的发掘研究，以及在中国其它地方围绕北京猿人调查发掘研究所获得的标本，全部归属于中国，不能运出国外。 1941年，中国的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日美对垒也日渐分明，日本人已经将触角伸向协和医学院……如何保障化石安全呢？1941年9月，终于有了结果。 高星 研究员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开始因为美方受制于中美之间签署的协议，美国没有权力接收这批材料。后来翁文灏先生、裴文中先生，他们指出这是一个特殊情况，为了避免战争风险，把这批化石抓紧运到美国去，暂时代为保管，这是一个临时的应急处理。最终美方同意了，接收这批重要的文化遗产，到美国去避难。 裴文中随即开始为化石的转运做准备，但将近两个月过去，他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转运的指示。 高星 研究员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翁文灏先生他们这些高层与民国政府的代表人物进行协商，然后民国政府再出面与美方协调，所以有一个过程，但是这段时间，已经错失了非常珍贵的装运、运输条件。 1941年11月下旬的一天，新生代研究室一位模型技师突然接到通知，将化石装箱，并送往总务长的办公室。 据现有的材料记载，美国公使馆为北京人头盖骨的转移，专门制定了一个严密的转运计划。 李学通 《学人本色——翁文灏》作者 先是把这些东西打包装箱，运到天津一个美国驻军的兵营，然后跟美国海军陆战队一起撤退到秦皇岛，在秦皇岛上船，撤回美国。 1941年12月7日，按照那个严密的转运计划，化石应该在这一天到达秦皇岛。“哈里逊总统号”也应该在这一天抵达秦皇岛港，如果一切顺利，北京人头盖骨将随这艘轮船去往美国。 但也就在这一天，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 “哈里逊总统号”轮船，传说被日军当军船征用了两年，最终也在战争中被击沉。这两箱化石，就这样遗失在从北京转运到纽约的路程中。 龙骨山的呼唤 “北京人化石装箱的时候，你在哪里，化石去了哪里？”——1944年，裴文中被日本宪兵队关押了36天，反复被拷问关于头盖骨的事情。 而裴文中的回答却只能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在场，我当时被安排回避。 1945年抗战胜利后，裴文中托人带信和打电报到重庆，请求政府派他到日本找回“北京人”标本，但国民政府官员只回批了“着毋庸议”后就不再理会。 裴文中直到晚年仍念念不忘此事，1982年去世后，家人遵照他的遗愿，将其骨灰安葬在了周口店。 北京人化石失踪后，寻找的行动就一直没有停止。 2005年，寻找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工作委员会成立。人们期待有一天，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能重见天日，回归故乡龙骨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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