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那年,我生下一对龙凤胎。 51岁那年,女儿因为救下河游泳的学生丧命。 儿子参加救援任务,长眠于西南山区的冰雪之中。 悲伤过后,我和丈夫面临如何养老的问题。我们决定和一些老人抱团。 我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时光——20岁出头认识丈夫老陈,恋爱四年多,25岁那年嫁给他,28岁我生下一对龙凤胎。 此后多年,丈夫温柔,儿女贴心,我在岁月给的安稳里活得闲适。 女儿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小学老师,儿子没考上大学,义务兵退役后成为一名消防官兵。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我和老陈展望着多年以后儿孙绕膝的凡人之乐,幸福似乎近在咫尺。 可命运这东西,向来翻手云覆手雨。 2007年夏天,女儿因为救私自下河游泳的学生而丧命。 2008年1月初,南方突发暴雪,儿子所在的消防中队被派去支援。那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任务,儿子长眠于西南山区的冰雪之中。 那个冬天似乎怎么也过不去,南方暴雪停了,春节也过了,春回大地的光景,我仍困在那场严寒里,整日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坐在窗前看天空,看云。 那天,我照常坐在阳台上看天。风暖暖的,太阳有些晃眼,看久了,眼前有了白影,我闭上眼睛歇息,再睁开时,我看见了两个孩子的脸,他俩在交替着冲我挥手。 我伸出手回应,这是孩子们走后,头一次,两个人一起在我面前出现,可老陈惊碎了我这旖旎的梦。 老陈将我从阳台边缘拉回来,哭着跟我说:“你要是也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原来,我竟恍惚来到了阳台边。 那天往后,老陈尝试重新振作起来,他说:“孩子们走了,我们得把他们那份一起活出来,否则他们在地下也不能安心。” 其实我知道,老陈更怕的,是他如果继续消沉下去,有一天,我的自杀会变成真的。 因为我一直郁郁寡欢,老陈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得其法,便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心理上出了问题。 那年9月,他带我去医院准备做个心理咨询。 那天,后来的老友金凤也在诊室外排队。坐在我旁边的她,手握着一叠报告单,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抱在大腿上的包包,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到左边,她不安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隔着一个座位,我听见她压低声音和一旁端杯子的男人说:“医生说了,要保持心情舒畅,我来做个评分看看。做试管不容易,我一定要在最好的状态里等孩子回来。” “试管”两个字,像是一道冷不防劈进我生命里的光,撅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主动和金凤搭讪,装着小心翼翼和虔诚,打听她做试管的原因,因为一眼看去,金凤约摸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果然,事实验证了我的猜想,金凤有着和我相似的经历——两年前,她和丈夫张金林的独女遭遇意外离世。 距离就这样被拉近。那天在医院里,我和金凤聊了很久很久,我们像是失联许久的老友,一起眼泛泪光地聊我们在天堂的孩子,又一起满怀希望聊试管的利与弊。 那年我51岁,决定尝试做试管,让孩子回到我身边。 此后多年,我们和金凤两口子因为孩子,一起走过风风雨雨。 试管路上,我和金凤互相打气,俩人见同一个医生,遵同样的医嘱,吃同样的营养品。 可我们的身体,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残忍。 2011年11月,在三年四次的试管移植失败后,我被确诊患上了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原因无他,过度取卵所致。 我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老陈流着泪求我别再折腾自己,而张金林,也开始担心有一天金凤会走我的老路。 调养身体那半年里,我和金凤给逝去的孩子们过了生日,我们回想了孩子们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然后突然发现,这世上,好好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那天,金凤替女儿吹完27岁生日蜡烛,望着生日蛋糕问了我一句:“曼云,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们成功了,还有精力带他们长大吗?还能给他们带孩子吗?” 从那时起,再生一个孩子的信念开始在我身体里瓦解。 丢了执念,真的有种天高地阔的轻松感,我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虽说试管之路走不通,可和金凤两口子的友谊,却长久地保持了下来。 我和老陈开餐厅,金凤和张金林在城南的建材市场里开了两个家装店,卖灯具和窗帘。 白日里我们各忙各的,晚上打烊后,我和老陈便会邀着金凤他们来店里吃饭。 心态平和下来,我发现生活其实有很多可能,单调无望的人生,一点一点变得鲜活起来。 可是,我们都忽略了另一个现实问题。 前年,我走楼梯时踩空,脚腕骨折,是金凤照顾了我两个多月。半个月前,金凤突发脑梗,张金林背她去车库的时候闪了腰,两口子都住进了医院,换我去照顾他们。 在医院时,同病房的病友都有子女在身边,哪怕工作再忙,孩子们抽空去看一眼也是安慰,可于我们而言,这安慰,是无可企及的妄念。 长久的沉默之后,老陈催着张金林喝酒:“这问题说好办也好办,不用这么担心。到时候咱两家一块儿请保姆,现在不都流行那住家保姆嘛!再不然咱们一起去住养老院,去年城北那块儿不是刚建了个新的,说里头还配个小医院呢,方便得很。” 我和金凤主动揽了这个任务,说要全权代表我们两家,一起去考察一下养老市场,为我们往后的养老生活做准备。 三月伊始,春风拂面时,我和金凤开始了我们的考察之路。 我们先找了几家家政服务中心,可问完之后发现,这个行业在小县城里并不是大趋势——不流行,那就说明应急能力等各方面都不够专业,经验也一定不够丰富。 加上听多了保姆和雇主之间发生纠纷的案例,我和金凤实在担心到时候会出现扯皮拉筋的情况。 年纪大了,也没有子女能帮着处理,我们凡事只能靠自己,所以要越发谨慎,于是住家保姆这个提议,被暂时搁置。 之后我和金凤去了城北那家新开不久的养老院。 那天阳光正好,落在养老院温暖的莫兰迪色系外墙,几位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围坐在一起(电视剧)晒太阳,院子正中间有一个人造假山景观,左边池子贴着水面开着几朵睡莲,右边水草间几条红色的锦鲤撒着欢地游着。 养老院设备非常齐全,靠近住宿区还有一个小树林,配备了各式样的活动器材。 我和金凤很满意,当即敲定“就它了”。 可没想到,隔了一周来交钱那天,竟让我们撞见了护工和老人家属吵架的画面。 家属将老人接回去过周末,发现老人一整天都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于是起了疑心。询问之下得知护工会长期给老人服用一种小药片,家属高度怀疑那是安眠药,因为吃多了,才导致老人萎靡不振。 那场争吵没有定论,可我和金凤却看得心惊肉跳。人老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与病症,万一以后我们四个住进来,被护工这样恶意对待,到时连帮着我们讨公道的家人都没有,想想就是个惨字。 那天钱没交成,我和金凤心里头还被投下了阴影。 三月底,老陈去20公里外的一个镇上收土鸡蛋,是我们店里合作很久的一个养鸡场。
图:养鸡场 鸡蛋装车完毕后,老板很抱歉地通知老陈再找供应商。老陈问他怎么了,他说身体不大好,儿子不让他折腾了,要他把养鸡场转让,接他去城里享福。 回家的路上,老陈一路无言,车开得很急,我问了几次,他苦笑着说都是一把年纪,人家被儿子接走享清闲了,他还得折腾着另找供应商,果然同人不同命。 心疼老陈之余,我灵光一闪,问:“咱们把养鸡场盘下来吧。” 老陈有点懵:“你要自己养鸡?” 我笑道:“乡下空气好,咱盘下那块地,自个儿养养鸡种种地,抻抻老胳膊老腿,逢年过节的过去住两天,心情好了,身体也好,暂时就不用考虑养老的事儿嘛。” 老陈觉得有道理,隔天便带着我去养鸡场实地察看了一番。 在看到那片土地的一瞬间,有一个念头突然窜进我的脑子里——这地方挺好的,用来养老多好啊。
图:养鸡场周围 年岁越大,我们的行动力反而越发强了,当天晚上,我们找到金凤两口子,把想法和他们说了,四个人意见达成一致。 隔天,老陈和张金林找到养鸡场老板谈价格,一周后,交接好各项手续,养鸡场就成了我们四人共有的“产业”。 交接那天,我和金凤跟着去了,我们在空气中隐隐飘着的鸡粪味儿里笑着规划未来:“这片儿划出来种菜,那片儿挖个小池塘,到时候放几只鸭子进去,还有后面那块儿,你说建个四层小楼好,还是建两个并排的双层好呢……” 盖房子不是嘴上说说便能办成的事儿,老陈和张金林花了不少日子去各个部门跑手续。 城建、城管、消防等等,一堆准许单据等着签字盖章,溜溜跑了两个多月,手续都没能备全,可这不能阻挡我们抱团养老的决心,我们决定,先在手续允许范围之内改造养鸡场。 但很多时候,要将想法付诸行动,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 比如我们决定推掉以前的值班室,先盖两间平房做过渡,这么件小事,就受到了莫大阻碍。 那是夏天的时候,我们联系好的建筑队提前一天将盖房材料拉到了养鸡场,结果隔天动工时,现场装材料的拖拉机上空空如也。 百般打听之下,我们才知道是附近村民将我们的装修材料拖回了自己家里。 我们和金凤两口子找过去,“偷分”了我们材料的那几家无比嚣张,直言材料已经连夜变成了他们的鸡舍和猪圈。 这可把我们气坏了,当即表示要找村干部说理,结果对方竟像听了笑话似的怼我们:“都造孽造得断子绝孙了,还想着占别人的地方呢。” 这话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剜心刺骨,后来便是一顿争吵和扯皮,最后我们报了警,事情才算平息。 在派出所处理事情时,我们才明白,村民对于我们的怨气,其实从我们盘下这个养鸡场时就已经存在了。 原来,当初养鸡场老板放出消息要不干的时候,村里早早就有人打着小算盘,想要低价接手,可我们和金凤两口子横插一杠子,让他们的想法落空。 后来打听到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往事,他们就开始明目张胆偷材料。 从派出所出来,我和金凤红着眼给对方打气:“以后用没有后代来攻击我们的人一定还会有,可我们不能一次次被戳中。” 那一天我们彻底明白过来,决定放弃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做好应对一切恶意的准备。 既然想好要连着孩子的那份儿一起活出来,那就必须内心强大。 这个小插曲过后,我和金凤暗暗咬着后槽牙发誓,一定要把晚年生活过出花来。 要回装修材料后,我们的推倒重建计划还挺顺利。 “我们都有店面要顾,这个改造就由着你们去盯吧。”老陈和张金林对我们说。 领了重任,我和金凤紧张了好几天,才硬着头皮上阵。 地基用哪种方式更稳固、外墙刷哪种颜色看着舒心、房间如何设计才更加合理……我和金凤在网上查了百余种方案,化身空间改造大师,忙得不亦乐乎。 八月中旬,小屋主体结构基本完成的同时,养鸡场的土地改造也告一段落——从前土鸡到处跑,哪儿哪儿都是尘土飞扬,我们找了工人将地方压平,然后规划了浇筑水泥和柏油路的区块,整个场地都干净清爽起来。 之后的大问题是装修,这方面我肯定不如金凤有经验,所以,我们做了分工,她管装修,我管其他改造,比如圈地养鸡,比如挖一方小池塘养鱼,再比如,腾出一块地方专门点豆种瓜等。 那几个月,我和金凤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即便很累,我俩也整天乐呵呵的,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地忧虑未来。 十月中旬,房子装修进入收尾阶段,我倒腾的小菜园和家禽小天地也初具雏形。 小院完工保洁那天,空气里漂浮着桂花香,老陈和张金林领着一群人肩扛手提着各种东西走进来,来给我们的小院暖屋。 惊讶之余,我和金凤认出,原来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认识的那帮老伙计们。 有些是老陈他们的象棋搭子,有些是我和金凤的广场舞老姐妹,平均年龄都在60往上,可那一天,他们分明个个都是童心未泯的孩童。 他们在院里架了铁锅,自告奋勇去抓鹅撵鸡,就着热水拔毛的时候,兴奋地说:“这种乡下到处跑的鸡肉鹅肉最香了,还得数老陈老张会折腾。” 得了夸,老陈和张金林搓着各自的衣服下摆,憨笑着红了脸:“嗐,我们是把这个年纪本该盯儿孙的时间用来盯自己了,日子好过难过,得过下去才知道不是。” 金凤撞了撞我的胳膊肘,朝老陈和张金林的背影努嘴:“两个老东西还谦虚上了。”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我看见了独自垂泪的春霞。我挪到她身边,轻声问她是不是在担心孩子。 和我跟金凤的情况一样,春霞也失去了独子,只不过她比我们幸运一点,她自然受孕生下了如今的小儿子。 “看你和金凤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没有孩子,不也过得有滋有味的!你说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固执呢,医生都说那个年龄生孩子,后遗症很多,我就不该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他以后怎么办呢?” 春霞哭得稠稠密密,我也心酸不已——她的小儿子被确诊自闭症。 我拉过春霞的手轻轻摩挲:“你不知道,我和金凤那会儿有多魔怔,为了试管成功,我俩都恨不得住在医院里。你比我们幸运点,孩子一直在天上找你,瞅准了,就安营扎寨。他来了,咱就好好接着,我和金凤是没你有福气。” 我宽慰了春霞很久,直到她唇角绽开笑意,才算放心。 一转头,我对上金凤悄悄竖起的大拇指,我们笑得心照不宣,包裹着一点点无奈,和释怀。 没能再生一个孩子,终究是我们的遗憾,可遗憾之外,我们仍在努力生活,这是我们给孩子们最大的告慰。 上个月初,天气转凉,我们计划着要给小院做点防风保暖装置。 张金林说:“到底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寒啦。”我和金凤深以为然,并对这件事情无比上心,当即就在群里吼了一嗓子,想要集思广益。 当初盘下小院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只想着将来能有一处养老之所,可暖屋那天的情景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这些年,我们认识了不少像我们一样的家庭,大家最初聚到一起的时候,孩子是唯一的话题,可慢慢的,我们可聊的事情多起来,孩子不再是唯一焦点。 有像春霞那般,求仁得仁生了孩子,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囿于当下生活的,也有我和金凤这种,多年求而不得,最后只能遗憾放弃,专注自身的。 不管哪一种,我们这些曾经失去孩子,悲痛欲绝过的家庭,如今都重新活了一遭。 我跟金凤商量:“把咱们的小院改成一个聚会的地儿吧,院儿里扎上帐篷和烤炉,也算是老伙计们的一个放风点。” 我的建议得到了老陈他们的积极响应。 眼下,我们已经联系好了一个专做户外露营的团队,要给小院做一个整改,在我的设想里,整改之后的小院有天幕,能看到星星,有帐篷,能挡住严寒,也有人情,能抵御过去的回忆攻击。 除此之外,我和老陈还在我们的餐厅立了几块“苔花家庭优先”的标语。 “苔花家庭”是我前几年偶然间得知的一个名字,特指失独或者独残家庭,我希望这样的家庭,能被厚待一点。 儿女走了,这世上若再没点温暖,生活就会近乎于无望,我经历过,便想给其他人撑一把伞。 自盘下养鸡场到如今,我和金凤忙活了好几个月,我们惊喜地发现,从前头疼脑热的那些小毛病,已经许久没光顾我们的身体。 金凤笑盈盈地对我说:“曼云,你当初的想法是对的,乡下天高地阔空气好,果然能延缓衰老。” 我们从未想过,没了孩子的我们,此生仅余的愿望是老得慢一点。 上个礼拜,小院完工后的第二场聚会完美进行。 依然是之前的那些老朋友过来烧烧煮煮说说笑笑,只不过添了新成员——我们小院不远处承包蟹塘的老沈两口子。 那天湖风凛冽,我们在开了空调的屋里谈笑备餐,老沈两口子提着一网兜螃蟹和两瓶黄酒来敲门,憨笑着问:“自带酒菜,能不能多加两个位置?” 老年人的友情比年轻人更直白,螃蟹下了锅,黄酒满了杯,这情谊就妥了。 席间,我们了解到老沈两口子的无奈。 他们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如今没有一个在身边。 “大儿子读书好,留在北京当了教授,带项目的时候忙到在实验室睡觉;小儿子脑子灵活,生意做得好,全国各地到处飞;闺女移民去了加拿大,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我们俩老的,守着这么个蟹塘,这时节螃蟹上市,每天有人来拿货,才不那么寂寞……” 几杯酒下肚,我们的养老计划被搬上桌面,老沈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你们这想法绝了啊。但有句话片面了,谁说没孩子的老年堪忧,我们这种有孩子的,也没好到哪去呀,依我看啊,抱团养老,也该把我们这样的给抱进去!” 话音落,满屋子都是笑声。 如今,养老之事安排妥当,我的餐厅红红火火,我和金凤计划着往后定期去看望群里其他的一些家庭,给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失去孩子,或是拥有一个无法自理的孩子,对父母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如何从这场灾难里重生(电视剧),是我们一生的议题。 就在我平静写下这些文字的日子里,金凤也没闲着,她就像蚂蚁搬家似的,今天往小院里搬点花木,明儿又往小院里添点应季水果,一点一点把小院装扮成温馨的样子。 我笑她老了反而多了颗少女心,她眉毛一扬,傲娇道:“你信不信,往后咱这儿可受欢迎了,我不得提前把房子打扮好哇?” 停顿几秒钟后,金凤凑到我身边:“别光说我,我还不知道你?你这见天儿挂着老花镜,写了不少小院儿以后的规划吧?我那天都看到了,说想要定期办沙龙,是不?” 秘密计划被揭穿,我哈哈大笑。一扭脸,看到窗外深秋的阳光正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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