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中印在喜马拉雅地区冲突不断

　　新德里——12月冰天雪地的一天，在喜马拉雅山一座偏远的山脊上，印度和中国士兵用棍棒、石头和拳头打斗。许多人流血和负伤。据印度当局称，这起事件发生在12月9日，当时大约300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士兵试图占领扬子，这是印度东北部达旺地区印中争议边界上的一处山区边防哨所。

　　由于在中国主席习近平和印度总理莫迪治下两国侵略性民族主义的兴起，这两个拥有核武器的亚洲邻国的士兵在争议边界上的冲突频率引发了担忧。两国对边境基础设施建设的加强也让彼此愈发感到不安。随着美中之间的竞争和冲突加剧，面对美国与印度日益加强的战略合作，中国与印度的相互猜忌也在加深。

　　中印共有的争议边界长约3400公里，既没有在地图上被确定，也没有在人迹罕至的山区和冰川地形上被标记出来。这条边界大致上位于中国西藏自治区和印度东北部阿鲁纳恰尔邦、喜马偕尔邦和北阿坎德邦，以及北部的联邦管辖领土拉达克之中。殖民时期的英国当局和独立后的印度领导人都没能就边界的详细划定与中国达成共识。

　　在1950年中国入侵西藏的几年后，印度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下令更新印度边界的官方地图，印度也宣称对阿克赛钦这片荒漠拥有主权，该地区位于印度北部拉达克地区和中国新疆之间。中国挑战了印度的主权主张，对阿克赛钦进行控制占领，1957年已在那里建成一条连接西藏和新疆的战略公路。

　　由于没有解决边境主张矛盾的明确办法，1962年，印中在拉达克和阿鲁纳恰尔邦打了一场战争，由此划定了实际控制线，也就是两国的实际边界。两国都从自身利益出发解释这条边界的位置。中印边界几乎无人居住，土地或收入记录都很稀少，因此无法使用传统办法确定归属。中印边防部队通过巡逻至他们声称的边界线来维护其领土主张，有时会在主张矛盾的地点发生冲突。

　　在整个1960和70年代，印度军队因中国的全面胜利而受创，由于担心引发另一场战争，他们将兵力部署在边境后方，只能通过远程巡逻顾及这些地区。到1980年代初，印度军方领导层开始由更大胆的新一代指挥官主导，新德里方面也批准了向前推进的行动，更加靠近实际控制线。

　　这引发了1986年至1987年间两国军队在阿鲁纳恰尔邦达旺地区的对峙，迫使北京和新德里进行接触。1988年，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前往北京会见中国领导人邓小平，他们成立了一个工作组，通过对话和信任建立措施来维护和平。

　　1989年至2005年，印中双方举行了15次会谈，实现了30年间无流血冲突。甘地与邓小平会晤后，两国于1993年签署协议，要求印中巡逻队在实际控制线位置上出现分歧时，双方将在争议边界上保持克制并采取联合行动。随后两国又签署了四项旨在维持边境和平的条约。

　　中国在2008年、2013年和2014年对拉达克地区的小规模侵入都通过对话得以解决。2017年6月，在喜马拉雅地区印度、中国和不丹交界的洞朗高原发生了武装冲突的重大升级。当时中国军方正在修建一条通往该地区的道路，中国和不丹都声称对这里拥有主权。

　　洞朗高原靠近“鸡脖子”，也就是印度领土上连接印度本土及其东北部各邦的一条狭窄走廊，后者面积相当于俄勒冈州，居住着4500万人口。印度将中国的进犯和建设视为意图控制洞朗高原的危险举动，再次唤起了新德里对中国通过占领“鸡脖子”，从而在战争中截断印度东北部的恐惧。

　　印度士兵挡住了中国人。在长达73天的激烈对峙后，双方都撤退了，但在过去五年，人民解放军已重新进入该地区，并继续建设边境基础设施。几年后，北部拉达克地区在2020年6月发生了该争议边界上最致命的对抗，当时中国士兵用木棍和狼牙棒打死了至少20名印度士兵，占领了上百平方公里的由印度控制的领土。

　　在12月9日的冲突后，印中之间的边界协议已经支离破碎。传统上专注于巴基斯坦威胁的印度战略规划者如今面临着更为复杂的安全考量。在2020年拉达克的致命冲突后，印度增派5万军队加强了那里的防御。印度军事规划者担心，加强对中国的边防可能会削弱其威慑巴基斯坦的能力。

　　中国新展现出的侵略性给新德里制造了一个明显的困境：印度是否应继续与美国建立战略和军事关系，以及是否应在明显被北京视之为反华阵营一员的情况下，继续建设印度与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即四方安全对话——的伙伴关系？虽然四方安全对话以及军事性更强的奥库斯联盟（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在印太海上战区对中国构成了切实威胁，但印度是唯一在陆地边界与中国对抗的伙伴国。

　　在新德里看来，中国在争议边界的军事侵犯是印度为其与西方同盟联手而付出的代价。新德里煞费苦心地强调其独立性，甚至在2020年中国侵入拉达克时拒绝了美国的援助提议。新德里将印美合作限制在情报领域，并私下要求华盛顿缓和对华措辞。这种情况不太可能改变。

　　在印度国内，莫迪的强人形象因与中国的对抗而被削弱。他坚称印度没有将领土拱手让给中国，从而为他的支持者提供依据，但不假思索地选择支持他的人在减少。中国军方最近这次侵犯表明，北京将继续激化冲突，印中关系面临恶性循环，没有可预见的结局。看起来，莫迪将付出怎样的政治代价，不仅取决于新德里，也取决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