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都能满怀信心地参加投票,未来几年会出现更多年轻领导人。” 再过一个多月,美国国会将正式迎来一个叫麦克斯韦·弗罗斯特的小伙子。他只有25岁,刚到能参选众议院议员的年纪,就成了国会第一位Z世代(1995年-2009年出生)议员。 今年8月,他收获超过34%的选票并击败了9个对手,赢得佛罗里达州第10国会选区的民主党初选。当竞选进入倒计时,弗罗斯特忙得不可开交。他得开着网约车接单赚房租,还要在他的竞选办公室迎来送往。 他在的时候,办公室里总是很热闹,拥挤的小房间不时爆发出欢呼。罗德岛民主党众议员大卫·西西林曾专程驱车看望他。西西林回忆起那个场景,说这是今年在竞选总部看到的最有人气的集会,“这可是个好兆头。” 结果公布后,老一辈政客常想不明白,这个深色皮肤,一头卷发,无权无势的娃娃脸年轻人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能在11月初的中期选举中用近20个百分点的票差,碾压退役陆军上校、共和党人卡尔文·温比什并创造历史。 一位来自南加州大学的学生评论文章说,如果我们都能满怀信心地参加投票,未来几年会出现更多年轻领导人。“是时候让年轻人重新书写美国历史了,现在弗罗斯特去了国会,这个时代开始了。” 01 要么上船,要么让开 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可能也想不到,他曾当众嘲讽的那个莽撞男孩,竟然成了中期选举中最年轻的赢家。 视频影像保留了当时的场景。今年5月底,美国得州乌瓦尔德的罗布小学发生大规模枪击案,致21人死亡,其中包括19名儿童。这场枪击是十年前美国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之后,小学校园里最严重的枪击。 枪击发生后,德桑蒂斯和保守派评论员戴夫鲁宾参加了一场公开的对谈。弗罗斯特走近讲台大喊:“州长,因为枪支暴力,我们每天都有上百个同胞死去。我们需要你对枪支暴力采取行动,佛罗里达州的人也在死去。” 德桑蒂斯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没人想听你说话”,台下开始起哄,伴随着一片嘘声,弗罗斯特被请了出去。 意料之外的是,弗罗斯特的态度为他圈了一波“粉丝”,美国通信工人工会一位成员说,“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我们需要的就是年轻的血液。” 那时,弗罗斯特已经辞掉了工作专注竞选。这几个月间,他开起网约车,靠接单支付房租。“老实说,这是一种牺牲。”弗罗斯特说,“但我没法看到问题袖手旁观而不去解决。” “在改变领导层之前,我们无法改变这个系统。”他公然炮轰老一辈政客说道,“他们总告诉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总说我们还太年轻、太理想化。但我们已经厌倦了等待,最好的时候已经到了。” 弗罗斯特说得也没错,眼下的美国国会被“大老爷们”占领。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指出,“当他正式就任时,他将加入一个因为老龄化而闻名的国会,里面的成员已经是美国最古老的一群人。” 最近几年里,美国国会议员愈发年迈,大约四分之一的国会议员超过70岁,占比创历史纪录。虽然美国有一半人的年龄在38岁以下,可只有5%的年轻人是国会议员。但在200多年前,美国国会议员年龄的中位数还仅是44岁。 在疫情散播、通胀高企的当下,经济议题总是政治舞台高频词汇,但不少年轻选民的重点是枪支管制,只是关切始终缺少一个出口。根据哈佛政治学院最新发布的民意调查,22%的受访者表示,与通货膨胀、堕胎和保护民主相比,枪支管制是他们眼里最重要或第二重要的问题。 “老一辈人根本没意识到我们的愤怒。”20岁的大学生麦迪·比莱特表示,“出生在一个环境逐渐崩溃、民主开始消亡,偏见成为常态的世界里,我们为当下的政策感到愤怒。”另一位青年投票倡导者还指出,“我们在政治进程中被抛弃了太久,老一辈总是低估我们对政治和权力的兴趣。” 这也表明,弗罗斯特是幸运的。在今年的国会选举中,年轻人的参与热情涨到了历史高位。据塔夫茨大学统计数据显示,在 18 至 29 岁的人群中,大约 27% 的人参与了11月的国会投票。CIRCLE指出,年轻选民的投票率是自1990年代以来的第二高,仅低于2018年的31%。 最终,弗罗斯特获得150万美元的筹款加持,还得到了佛蒙特州参议员伯尼·桑德斯、马萨诸塞州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埃德·马基以及国会进步核心小组的支持。 当媒体走进他竞选总部的大厅,看到他就正坐在一幅色彩明艳的喷绘下面,喷绘上写着:“拯救生命的时候到了!要么上船,要么让开!”这幅喷绘出自帕克兰枪击案遇难学生华金的父亲之手。那时,弗罗斯特说,如果选上了,他打算就把它贴到自己办公室的墙上。 02 非典型“政客配置” 在中期选举进入倒计时的那些天,弗罗斯特和志愿者们挤在他并不宽敞的竞选办公室里,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甚至没时间点外卖或去洗手间。竞选的传单散落在桌子上和架子上,厨房里放着甜甜圈用来充饥,会议室的角落里还有随时备用的熨衣板。 “很明显,弗罗斯特根本不是一个典型的‘政客配置’:他25岁,是古巴裔美国人,没完成大学学业,没担任过任何公职,还没钱。”新闻网站Politico的记者指出,“他看起来和其他年轻人并无二致,但就是知道如何激发该人群的活力。” 弗罗斯特在很小的时候被生母送人。他的生母在1960年代跟随外祖母和姨妈从古巴搭乘盛极一时的“自由航班”进入美国。飞机落地时,她们没有钱,只有一个手提箱。为了养家糊口,外祖母在迈阿密的工厂一周工作70小时,一小时能挣一美元。 他出生后被送去了养母家。他的养母在公立学校任教了30年,一家人的日子平静又清贫。弗罗斯特回忆起童年的周末清晨,醒来时窗户总是大敞着,房子里充斥着拉丁乐。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该大扫除了,这是许多拉丁裔家庭保留的仪式。 上中学时,弗罗斯特组建了一支乐队,名叫Seguro Que Sí,如果翻译过来,是“当然”的意思。他们曾经助阵前总统奥巴马的第二次就职典礼,他负责打爵士 鼓。 上课、玩音乐,弗罗斯特的少年时光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直到2012年的冬天,那是圣诞节前夕,一名20岁的男子带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冲进了美国桑迪胡克小学,射杀了20名儿童和6名成年人。 枪击案发生那天,弗洛斯特和同学正准备前往一个爵士乐音乐会演出。演出前,他和朋友在一家街边的餐厅吃快餐,看到电视上的新闻画面,餐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这场枪击对我的影响很大,那天晚上我没有专心演出。” 后来,他去首都华盛顿参加了纪念活动。人们为去世的人守夜,一个男孩坐在他对面,跟他说起在这场枪击案里丧命的妹妹。“一个16岁的人沧桑得像60岁一样,那个场面永远改变了我的生活。他的眼里全是痛苦,那是别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我想把余生奉献给那里。” 于是从15岁起,弗罗斯特开始搭建反枪击暴力组织,参加抗议游行并逐户敲门。在随后这些年,他加入了美国公民自由联盟。2018年,当帕克兰校园枪击案发生时,美国兴起了一场由学生主导的游行示威“为我们的生命而游行”,弗罗斯特成了全国组织总监,负责数百万美元的预算并管理地方分会。 但即便到那时,他还是没想过要从政。像不少同龄人那样,弗罗斯特更希望当一个组织者。 直到去年7月,当弗罗斯特联系自己的生母,他开始有了从政的野心。母亲告诉他,弗罗斯特在她人生最脆弱时到来。怀孕时,她陷入了毒品、犯罪和暴力的恶性循环。她没有医保,也并不去看医生。作为七个孩子的母亲,她决定将他送走,因为已经养不起了。 弗罗斯特意识到,这些是系统性的问题,要拿出具体的解决方案。“我挂了电话说,‘我需要竞选国会议员。’”他说,“我们是她们最疯狂的梦想。” 03 “你来得正是时候” 对于自己的从政愿景,弗罗斯特说:“我只是代表一种新型政治。我既不是律师也不是百万富翁,只是一个组织者,我想把社会组织的经验带到国会去。” 弗罗斯特说,他的首要任务,是让地区办事处和工作人员履职,帮助当前遭受到飓风袭击的选民,向大家证明,政府是可以为他们工作的。 他觉得目前最重要的问题确实是经济,比如佛罗里达州中部的住房问题就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人们被变相赶出他们的城市,所以联邦政府也要做一些事情,分配资金,确保市、县一级的政府能有力量保障大家的住房安全。” 其次,他认为最低工资标准要进一步提高,扩大医疗保险的可及性和覆盖面,对司法系统进行改革,扩大对所有枪支销售处的背景调查,为受到枪支暴力打击最严重的地区带来新的社区解决方案。他打算延续“为生命而游行”的努力,与枪支游说团体正面对峙。 在交流过程中,彭博社记者朱莉安娜·戈德曼能感受到,弗罗斯特总是充满焦虑。关于经济,他会想起小学时看过的占领华尔街抗议运动;关于种族和暴力,他记得在学校看到的枪手演习比消防演习更多。 “隧道的尽头没有光。”弗罗斯特告诉戈德曼,“我们这代年轻人总集体陷入义愤填膺的情绪,好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解决那些问题。” 选举日那天,弗罗斯特收到了很多信息,里面有很多鼓舞,说着“你会拯救我们”。与此同时,他也要迎接意料之中的非议,“他太年轻了,少不更事啊,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一个涉世不深的人,怎么可能改变这个国家的法律?” 那天结束时,他在想,“我无法独自拥有实现所有政治理想所需要的权力,想要建成理想的国家和理想的世界,我们必须都参与其中。” 作为一名国会议员,弗罗斯特不想滔滔不绝地做出笼统的承诺,他想说些实话。“我觉得我们国家很多人不投票的原因是,几代人总是被那些能言善辩的政客欺骗。我只有一张选票,我也不能保证法案一定能通过,但我能保证的是我的信念和决心。” 虽然网上的声音并不总是善意的,弗罗斯特的稚嫩还是为他招致不少质疑,但他清楚地记得竞选时,一位年长的女士经过,她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小伙子,多少岁可以竞选国会议员?”当听到25岁的回答,这位女士笑着说:“那么你来得正是时候。”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