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CNN 原文作者:纳塔利娅•安特拉瓦/ Natalia Antelava 译者:白丁 原文标题 Opinion: In neighboring Georgia, the mass arrival of Russians triggers anxieties 【译者前言 】 100年前,新生的自由民主国家格鲁吉亚向成千上万逃离布尔什维克革命及其引发的内战的俄罗斯人敞开大门。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俄罗斯人再次逃离国内的暴政,在他们的前殖民地寻求安全和庇护。 暴政之下的大一统对普通人而言是无法逃离的牢笼。俄罗斯人既是暴政的支持者,又是它的受害者。中国人又何尝不是处于同样境地。】
(图 1 卫星图像显示 10 英里长的逃离俄罗斯的汽车队) 编者注:Natalia Antelava (@antelava) 是 Coda Story 的联合创始人兼主编,该杂志报道全球危机的根源,包括历史修正主义和宣传战。她是前BBC记者。本评论表达的观点是她自己的观点。 第比利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 —“第比利斯到处都是俄罗斯难民,”这位 18 岁女子的日记中写道。这条短讯在格鲁吉亚的社交媒体上发布后不久,就风靡一时,它总结了当下的普遍情绪。 这段话的惊人之处在于,它写于 1920 年,作者是一位作家,日记作者记录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与希望的时代。 1917 年的布尔什维克革命终于给了弱小的格鲁吉亚从俄罗斯帝国独立出去的机会。它同时也把它变成了成千上万俄罗斯人的避难所。 “他们正在逃离布尔什维克,他们都来到这里,”马罗·马卡什维利写道,新生的自由民主国家格鲁吉亚向成千上万逃离革命及其引发的内战的俄罗斯人敞开大门。 “我们接待他们,我们接受他们。” 一个多世纪后,俄罗斯人再次逃离国内的暴政,在他们曾经的殖民地寻求安全和庇护。在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宣布为他在乌克兰的战争进行部分动员令后,数以万计的俄罗斯公民,其中大部分是男性,排队数天才得以进入格鲁吉亚。在他们之前,大约有 50,000 名俄罗斯人在 2 月份俄国全面入侵乌克兰之后的几周内抵达这里。 今天,我走在第比利斯的雕刻阳台下面,许多阳台上挂着蓝色和黄色的乌克兰国旗,我听到的只有俄语。来自莫斯科的时髦人士挤满了这座城市的酒吧,一位朋友的普拉提课最近改用俄语授课。自苏联时代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对俄语学校的需求。 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令人困惑的是,俄罗斯人的大规模到来既引发了迫切需要的经济增长,也引发了随处可见的、源于历史记忆的对俄罗斯再次接管可能性的深深的焦虑。 格鲁吉亚人,如同波兰人、乌克兰人、哈萨克人或其他任何曾经被迫接受俄罗斯殖民主义的人们一样,通常将俄罗斯殖民主义视为乌克兰战争的根源。但世界其他地方并没有这样想。 因为正如在格鲁吉亚的俄罗斯人的故事所表明的那样,历史上的压迫者在他们的前殖民地寻求庇护的故事并不真正符合移民和殖民主义的既定叙述,它挑战了我们对这二者的认知。 “他们是受害者,”一位报道俄罗斯人外逃浪潮的英国记者朋友最近在第比利斯的一次晚宴上争辩道。 “他们是受害者,但他们也是始作俑者,”主持人补充道。 这种困惑部分源于俄罗斯殖民主义的性质。几个世纪以来,欧洲列强征服海外领土,而俄罗斯的做法却是经营一个能够吸纳邻国土地的陆路帝国。当欧洲人向他们的臣民灌输他们与自己“有所不同”这一观念时,俄罗斯人则使用另一种手段来征服:“相同性”。 “俄罗斯人选择‘相同性’作为统治工具。西方殖民主义传递的信息是:’你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而俄罗斯殖民主义的信息则是‘不允许你与我们不同’,”乌克兰哲学家 Volodymyr Yermolenko 在最近的“第比利斯故事节”( ZEG)上解释道。我经营的新闻编辑室 Coda Story 共同主持了这项活动。 “把‘相同性’ 作为统治工具”这一构思也解释了为什么我遇到的大多数心怀善意的俄罗斯人似乎都奇怪地对于他们的国家被视为殖民宗主国毫不知情。 “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来到的是一个遭受过苦难的地方,因为他们选择追随政府的帝国主义野心,”第比利斯一家受欢迎的餐厅 Ezo 的老板 Kristo Talakhadze 说。 克里斯托对格鲁吉亚政府拒绝对俄罗斯人实施签证制度感到愤怒。和许多其他企业主一样,她通过给到来的俄罗斯人上一堂历史课来筛选她的俄罗斯客户。 在 Ezo 的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份俄语“宣言”,提醒顾客:格鲁吉亚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俄罗斯侵略的受害者;莫斯科在格鲁吉亚策划和助长了分裂主义冲突,就像它今天在乌克兰所做的一样;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于 2008 年占领了该国 20% 的领土。 他们在听吗?她不这么认为。多年来,包括 Ezo 在内的许多第比利斯餐厅都受到了网络攻击,因为俄罗斯公民聚集在一起发表负面评论,指责业主“恐俄”并降低餐厅在谷歌上的排名。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俄罗斯记者安德烈·巴比特斯基(Andrey Babitsky)。他告诉我,来到第比利斯几个月后,他和莫斯科的朋友出去吃饭,发现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后,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用格鲁吉亚语说“对不起”。 “我读过关于殖民研究的文章。但是,当你在当地柜台购买每一杯咖啡时都能看到殖民主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写道。 但根据我的经验,即使是我认识的最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俄罗斯人,似乎也对参与殖民主义问题的讨论完全没有兴趣。 “我们不是殖民主义者!”俄罗斯一家著名电视台的主编说。该电视台现在正在流亡中运营。我建议说乌克兰战争是一个向他的自由派俄罗斯观众介绍俄罗斯殖民主义主题的机会。 我的建议似乎真的使他感到沮丧。 “当英国和印度记者相互交谈时,他们的历史就是他们谈话的背景。它什么时候会成为我们的谈话背景?”我曾经问过他。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相信集体责任,”他耸了耸肩。 俄罗斯自由主义话语中没有关于殖民主义的辩论的一个原因是,俄罗斯从未在西方关于殖民主义的辩论中出现。乌克兰哲学家叶尔莫连科认为,这是因为在谈到殖民主义时,西方知识精英从 19 世纪的一个极端走向了 21 世纪的另一个极端。 “他们从过去的‘我们是最好的,没有人可以与我们相比’翻转到现在的‘我们是最差的,没有人可以与我们相比’,”耶尔莫连科在 ZEG 的一次小组讨论中说。 格鲁吉亚历史学家拉沙·巴克拉泽认为,这种无法理解、接受和分析其他形式的殖民主义的核心是“自相矛盾的、西方自己的殖民心态”。 “这才是真正埋葬着西方殖民主义骷髅的地方,”他说。 二十年来,西方关于殖民主义辩论的这些自我限制,给克里姆林宫带来了巨大的宣传优势,使普京能够误导地将俄罗斯定位为一个反殖民大国,并将他自己定位为所有欧洲殖民主义受害者的捍卫者。 乌克兰战争可能严重影响了克里姆林宫叙述的可信性,但并没有将它粉碎。这就是为什么在拉丁美洲、亚洲和非洲,在那些将苏联与欧洲殖民主义解放运动联系在一起的地方,俄罗斯继续努力塑造其作为反殖民大国的形象,以联合国投票的形式获得利益和贸易协定。 与此同时,随着神风敢死队无人机在基辅杀死平民,许多西方知识分子为俄罗斯的国家宣传机器提供素材,他们继续争论北约扩大的对错,而无视主权国家有权脱离其殖民宗主国这样一个事实。 1918 年,在俄罗斯人开始涌入这个国家、逃离布尔什维克革命之前,马罗·马卡什维利写道:“我这个贫穷的国家最终将获得自由的祝福。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记录了欧洲最自由、最进步的民主国家之一的诞生,在那里,妇女可以投票,少数族裔被赋予权利。 但很少有人知道格鲁吉亚雄心勃勃的民主,以及它以何等悲惨的方式结束。 红军于 1921 年入侵并占领格鲁吉亚长达 70 年,马罗和其他数千人被杀。在今天的格鲁吉亚,她是民族英雄。但除非她的故事成为全球反殖民叙事的一部分,否则普京或任何他在克里姆林宫的继任者将会继续获胜。 【议报首发,转载请加上出处和链接:https://yibaochina.com/?p=2482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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