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口罩的民众,1918年摄于旧金山。HAMILTON
HENRY DOBBIN, VIA CALIFORNIA STATE LIBRARY
口罩曾被称为笼头、防菌罩和积灰罩。戴上它们就像长出了“猪鼻子”。有些人在口罩上剪出抽雪茄用的窟窿。还有人把它们系在狗头上以示嘲笑。强盗用它们来抢银行。
当一个多世纪前,1918年流感在美国肆虐时,纱布和粗棉布制成的口罩成了人们脸上的抗病毒前线。但是,正如现在的情况一样,这些口罩也加剧了政治分歧。和现在一样,当时医疗当局敦促人们戴口罩,以便减缓疾病的传播。然后,还是和现在一样,一些人开始反抗。
在1918年和1919年,随着酒吧、沙龙、餐馆、剧院和学校关闭,口罩成了替罪羊,一个政府过度干预的象征,它激发了抗议、请愿和公然表达蔑视的无口罩集会。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美国人死于致命的大流行病。
1918年:感染扩散。
第一批感染是那年3月在堪萨斯州的一个陆军基地里发现的,那里有100名士兵被感染。在一周之内,流感病例增加了五倍,很快,这种疾病在全国范围内蔓延开来,促使一些城市实施隔离和口罩令以遏制疫情。
流行病历史学家和《隔離!》(Quarantine!)一书的作者
霍华德马克尔(Howard
Markel)博士说,到1918年秋天,旧金山、西雅图、奥克兰、萨克拉门托、丹佛、印第安纳波利斯和加州帕萨迪纳这七个城市实施了强制性的口罩法。
马克尔表示,有组织地抵制戴口罩并不常见,但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有冲突、有扭打,偶尔也有几个团体,比如‘反口罩联盟’,”他说,“但那是例外,不怎么常见。”
在安全措施方面,旧金山走在了前列,
根据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大流行相关档案,看起来是一名从芝加哥返回的男子将病毒带到了这座城市。
截至10月底,加州共有6万多病例,其中旧金山有7000例。它很快就被称为“口罩之城”。
一处工作人员戴着口罩的服务台,1918年摄于旧金山。HAMILTON HENRY DOBBIN, VIA
CALIFORNIA STATE LIBRARY
10月22日,旧金山市长詹姆斯·罗尔夫(James
Rolph)签署了《口罩条例》,使旧金山成为美国第一个要求遮盖面部的城市,口罩必须有四层厚。
口罩看起来像“意大利饺子皮”
仅在10月份,流感就夺去了大约19.5万美国人的生命,然而反对者们还是抱怨口罩样子丑陋,戴起来不舒服,侵犯自由。
1918年10月22日,阿尔玛·惠特克(Alma
Whitaker)在《洛杉矶时报》上撰文回顾口罩对社会和名人的影响。她说,名人之所以不想戴口罩,是因为如果不能被人认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餐厅里的景象是最有趣的,所有的服务员和用餐者都戴着口罩,用餐者们只能吃一口饭掀一次口罩。”
惠特克本人拒绝戴上口罩,结果被当做“逃避义务者”,被“强行带到”红十字会,在那里被命令自己做一个口罩并戴上。
《旧金山纪事报》(The San Francisco
Chronicle)说,最简单的口罩是用松紧带或胶带固定的折叠纱布。警察用的是纱布口罩,看上去就像“九块普通的意大利饺子皮,排列成一个正方形。”
口罩也有发挥创造力的余地。有些口罩是“看起来很可怕的机器”,让佩戴者的脸“好像猪一样”。
口罩法庭
违规者会被判处5至10元罚款,或监禁10天。
据《旧金山纪事报》报道,11月9日有1000人被捕。城市监狱人满为患,被捕者只能站着;为了协助管理,还增加了警察轮岗和法庭开庭次数。
“你的口罩呢?”马修·布雷迪(Mathew Brady)法官在审判厅(Hall of
Justice)问违法者,这里的审理工作要持续到晚上。有的没有提供真名,说他们想点根雪茄,有的说不愿意遵守法律。
这些人得到了8小时到10天不等的徒刑。不缴纳5美元罚款,会被关48个小时。
在洛杉矶,“戴还是不戴口罩,这是个问题”
《洛杉矶时报》一篇报道用了这样的标题,市政府官员在11月会商决定是否要求居民佩戴“驱菌罩”或“抗流感罩”。
他们邀请公众做出反馈。一些人支持为了让剧院、教堂和学校能开门而戴口罩。反对者说口罩“只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东西,弊大于利”。
“我看到有些人把口罩挂在脖子上,然后才盖到脸上,他们没想到口罩蹭在衣服上是可能沾染病菌的,”E·W·弗莱明(E.W.
Fleming)医生在《洛杉矶时报》一则报道中说。
耳鼻喉科医生约翰·J·凯尔(John J.
Kyle)说:“今天我在餐馆看到一个女人戴着口罩。她穿着普通的街头服饰,时不时抬手去摆弄口罩。”
在伊利诺伊州,选择和拒绝的权利
争取投票权的参政论者们拒绝遮住她们的嘴,此时此刻能够发出自己的呼声对她们是至关重要的。
《芝加哥每日论坛报》(Chicago Daily Tribune)报道,在1918年10月的伊利诺伊平权参政协会(Illinois
Equal Suffrage
Association)年会上,她们将座椅的间距保持在四英尺,改为闭门开会,将参会代表人数限制在100人。
但报道说女性对口罩“表现出了鄙视”。原因不明。
温特沃斯理工学院(Wentworth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助理历史教授艾莉森·K·朗(Allison K.
Lange)说,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她们想保持一个高度清晰可见的形象。
“参政论者需要确保她们的领袖是看着脸熟的政治人物,”朗说。
“戴着笼头度过痛苦的四个星期”
旧金山的口罩令持续四周后于11月21日失效。全城欢庆,教堂敲响钟声。
一股“不顾一切”要擤鼻子的冲动促使他一把扯下口罩,以至于“差一点造成耳朵撕裂”,《旧金山纪事报》报道。他和其他人一起把口罩扔在地上踩踏。一旁的一名警察意识到“他的口罩警戒任务已经结束了”。
侍者、酒保之类的人开始露出面部。店家宣布酒水免单。冰激凌店推出赠品。人行道上遍地是纱布,“痛不欲生的一个月留下的遗迹,”《纪事报》写道。
疫情得到了遏制。但第二波正在来临。
“情况变得非常暴力和躁动,但那是因为人们在承受经济损失,”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史学家布莱恩·多兰(Brian
Dolan)说。“问题不在于违不违宪,这是个钱的问题。”
据政府
统计
,到1918年底,流感的死亡人数不少于244681人,大部分集中在过去四个月里。
1919年:新的一年
1月,帕萨迪纳市委员会发布口罩令。警察很不情愿地执行了这项措施,开始严查抽雪茄的烟民和车上不戴口罩的乘客。据《洛杉矶时报》在那年1月22日一篇题为《帕萨迪纳市民不满口罩令》的报道中指出,在法令出台后的第一天就有60人被捕。
“这是帕萨迪纳市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法律,”警察局长W.S.麦金太尔(W.S. McIntyr)告诉该报。“大家都在骂我们。”
有人给汽车的通风口或狗的嘴巴盖上纱布来表达嘲弄。卖雪茄的商贩表示,尽管一些有创意的烟民在口罩上开口方便抽烟(这样做还是会被捕),但销量还是下跌了。去找理发师修胡子的人变少了。商家抱怨,随着不出门的越来越多的人,客流量下降了。
反口罩联盟
随着疫情进入第二年,人们的怀疑也随之跟进。
1918年12月17日,在死亡人数开始上升后,旧金山监事会重新制定了口罩条例,疫情拖到了新年,1月的头5天就报告了1800起流感病例,101例死亡。
监事会的决定促成了反口罩联盟的成立,这个迹象表明,随着疫情杀回马枪,各城市重新颁布口罩令,反抗也在卷土重来。
联盟由一位名叫E·J·哈林顿(E.J.
Harrington)的女性领导,她是一名律师、社会活动家,也是该市市长在政治上的对手。还有6名女性进入了联盟高层。8名男性也加入了进来,其中一些人是工会代表,另外还有两名投票反对口罩令的监事会成员。
“口罩变成了政治象征,”多兰说。
1月25日,联盟在梦乡旱冰场举行了首次组织会议,并向公众开放。在会上,他们一致要求废除口罩令,并要求市长和卫生官员辞职。
他们反对口罩的理由包括缺乏科学证据证明口罩有用,以及强迫人们戴口罩属违宪。
1月27日,联盟在一次监事会会议上进行了抗议,但市长坚持自己的立场。多兰在他关于这次疫情的论文中写道,人们发出嘘声,高喊“自由”。
几天的2月1日,市长罗尔夫指出感染情况的好转,将口罩令废除了。
但是那年晚些时候暴发了第三波流感。在全国范围内,最终的死亡人数估计达到67.5万人,旧金山的死亡率为千分之三十,是美国疫情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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