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袭击并炸死伊朗高级将领苏莱曼尼之后,伊拉克议会通过了决议,宣布结束与外国军队的反恐合作,要求外国军队离开伊拉克。美国总统特朗普下令在伊拉克巴格达机场附近“斩首”伊朗军官,未经伊拉克同意,在其境内杀死一名伊朗公民,侵犯了伊拉克的领土和主权,违反了《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及国际关系准则。因此,伊拉克宣布中断与美国军事合作,驱逐美国士兵,也算是作为主权国家的伊拉克的必然反应。特朗普的反应是什么呢?威胁对伊拉克实施严厉的制裁——观察美军这次军事冒险行动的背后,显然还是美国到处插手的“帝国冲动”。然而,肆无忌惮的干涉不仅无法重塑中东的秩序,反会导致无穷无尽的战乱,而美国自身也将深陷困境。 20世纪90年代的“海湾战争”,恰好处于冷战的转折点上,这场战争不仅治愈了美国的“越战综合征”,而且开启了冷战之后美国频频海外用兵的习惯。冷战结束之后,所谓的“自由国际主义霸权”兴起,美国按照自己的模式和愿望塑造新的世界秩序,其中包括推行西方模式的政治和经济制度,看起来,就像福山所说的“历史终结”。美国主导的这一国际秩序的根本前提在于单极世界,冷战结束之后,美国成为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单极霸权国,没有任何地缘政治力量能够真正约束美国。美国政治学家约翰·米尔斯海默说:“十字军的冲动深深植根于这些国家,尤其是他们的精英阶层,他们很难不试图以自己的意向改造世界。”这是冷战结束以来,华盛顿建制派的治国方略,也是特朗普不断提及的“深层国家”。 事实上,这比“十字军冲动”要严重,美国没有忘记在西方世界经久不衰的“罗马帝国情结”。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就是典型的“帝国冲动”。小布什政府咬定伊拉克拥有生化武器,打着“解放伊拉克”的旗号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并且将萨达姆送上了绞刑架。然而,打烂了伊拉克的国家结构之后,自由、民主并没有从天而降。伊拉克变成了“战争之血搅拌的泥潭”,伊拉克战争造成近15万伊拉克平民丧生,100多万人无家可归,而美军至今还未撤出伊拉克。如果从2001年阿富汗战争算起,美军在大中东地区的战争已进入了第19个年头,但现在还看不到混乱结束的曙光,更不要谈“体面”撤军了。 伊拉克这个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被制造出来的国家,在历史上曾长期是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帝国争夺的要塞和边陲。现如今,伊拉克又成为美国和伊朗之间激烈博弈的舞台。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帝国冲动”必然带来的干预政策和行动越来越失控,伊拉克当下的困境就更是凸显美国干涉主义的穷途。 “穷途”,意味着这条干涉主义之路不会有好结局。美国国内政治风向的变化,导致最近两年美对中东局势采取了比较克制的做法,从中东撤出的意向是明显的。但是,美国要实现“体面”撤军,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美国搅乱了中东地区本就脆弱的政治秩序,使中东地区陷入紧张加剧、报复冲突的恶性循环。美国以战争的方式干涉中东地区的国家建设进程,强行嫁接美国的自由民主制度,这是中东的混乱之源。可以说,2003年伊拉克战争之后,美国前所未有地介入到中东历史进程之中,而“阿拉伯之春”之后,中东地区的国家治理危机更是愈演愈烈。 “穷途”,也意味着美国的政治思潮和外交政策正进入一个新周期,战略收缩的意向和态势日渐明显。特朗普上台之后提出“美国优先”,寻求建立更具“性价比”的美国霸权,采取了“有原则的现实主义”的外交政策。美国战略家约翰·加迪斯认为,特朗普试图回应美国国内关于“为什么在中东用兵”的质疑。从特朗普的本意而言,结束中东战争是他追求的目标,但是,在中东的乱局中,结束一场战争尤其是体面地结束一场战争,要比开始一场战争难得多。 苏莱曼尼之死,是会结束战争,还是会开启一场新战争?人们都在猜测。尽管特朗普声称,这是制止战争而不是发动战争,但战争有自己的规则,苏莱曼尼之死无疑引起了中东地区什叶派的怒火,“复仇”恐难避免。面对这样的情势,美国显然难以抽身,与其撤军的目标背道而驰。更可悲的是,伊拉克沦为大国角逐的战场、地缘政治的黑洞。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小战争”可能将无尽无休。美国的干涉主义漠视人类社会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试图以自己的政治模式和诉求来塑造世界,带来的恶果是绵延不绝的冲突,并让自身也陷于难以自拔的泥潭。 (作者:孙兴杰,系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 【编辑:田博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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