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演《被光抓走的人》探讨中年情感;坦承在表演上有局限,不喜欢处于焦点的中心,更想做“第四” 黄渤 赞誉都是外界给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黄渤说过很多次,他最不想当世界第一,不想站在山尖。他心中理想的位置是第四,因为可以游刃有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能到了一定年纪吧,我一直不太喜欢处在焦点的中心。当‘第四’是最好的,不仅可以有一览众山小的高度,不用站在山尖上承受最猛烈的风力和旁人聚焦的注视,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做着你喜欢的事。” 从影18年,主演作品35部,有14部票房过亿,六部票房过10亿,黄渤已经成为中国电影市场最炙手可热的“黄百亿”。即使这些战绩总被人津津乐道,但他却认为“百亿最佳男演员”这个称呼离他很远。“你喜欢大家叫你黄百亿吗?”“我喜不喜欢没用,我也为此而努力过,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从30亿叫到50亿,再到70亿,会带来很多莫名其妙的、不好的东西,我觉得那不就是笑话吗?是大家抬爱,爱用标题党,愿意归结到一块去。” A 表演处女作获奖是对歌唱生涯的讽刺 “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拿着玫瑰站在镜头前,黄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关切的语气加之他略带伤感的表情,让一旁的摄影助理惊讶得手直抖。 这个问题源于采访前,摄影助理对黄渤的一段人生分享。当年本已考上家乡大学的她看了黄渤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魔怔了,一心想要去北京求学,退了学费不顾家人反对北上,转眼十几年的北漂生活吃了不少苦头,她向黄渤抱怨:“我就是被你的这部电影害惨了,早知道是现在这么大的生活压力,我当年不看这部电影就好了。” 黄渤听完很是诧异,这个“投诉”在他心里久久挥之不去,“可我在那部电影里最终还是回去了。”摄影助理笑着答:“(电影里)你是离开了,但我来了啊。” 这部黄渤的表演处女作叫《上车,走吧》。时间回到1999年的夏天,黄渤接到发小的电话,说有位导演叫管虎,要拍部电影,当时黄渤正在西安赶演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演戏,但又不好拒绝发小,便答应了。 给到他的角色是一个到北京开小巴车的农村小伙子高明,管虎看了黄渤的照片说这人有点潮,还有点帅,不太适合高明。在发小的再三说服下,管虎还是同意了。可只拍了一天,他就发现黄渤在表演上就是个“傻帽”,“对影视行业的不了解到了极端。”黄渤会拍着拍着直接走出画面,导演喊停,他还在演;拍打架的戏,他直接抡着道具瓶砸人,差点儿把人打昏。 可黄渤做梦都没想到,《上车,走吧》最终拿下了当年金鸡奖最佳电视电影奖。几个月前还在各地走穴演出的他,竟然能和明星们一起走红毯了。 他苦笑地回忆着,“这个片子得奖是对我前七八年唱歌生涯的讽刺”,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日后通过表演而家喻户晓,也不确定演员会成为未来的职业规划,不过他内心开始有了期待。 B 每一代人,都有对这个行业的忧虑 不被看好的逆袭,是现在很多关于黄渤的人生故事最爱挖掘的惯性立场。 他曾被调侃为“三无”产品,无美貌、无肌肉、无身高,出演《上车,走吧》之前,当歌手是他的唯一梦想,上高中时他就在酒吧做过驻唱,还组过乐队,青岛酒吧少,他就到各地走穴巡演,做过舞蹈教练,签约唱片公司,但久久不见起色。《上车,走吧》以后,找到他的角色都是底层小人物,也多是丑角。他参演了《黑洞》《大脚马皇后》等电视剧,演的都是龙套,有部作品的台词只有十二个字。 2002年,黄渤在朋友的建议下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配音专业,一边上课一边拍戏。知道自己底子不好,他一次次厚着脸皮给导演、编剧屋里递纸条,纠缠对方给自己讲戏;就算拿到的角色不重要,别人几百场戏、自己只有几场戏,他也耗在片场琢磨、观察。 后来,他碰上了宁浩和徐峥,开始了“疯狂”之旅。 对表演的努力黄渤只有加码,没有减持:《疯狂的石头》里他捞起下水道的污泥就往头发上抹;《斗牛》开拍前花几十天时间在牛棚里和牛培养默契,从山顶跑下来的那场戏他磨破了三十几双鞋;为了让牛舔他的脸,往脸上抹地瓜汁…… 主演的电影票房数字噌噌上涨,从不被看好的小人物成了炙手可热的票房保障,“我刚演电影的时候,有人说‘这孩子连剧本都不会看’‘整个人物最关键的东西都丢了’‘他注意的跟我们的点完全不同’,就觉得这一代要垮掉了。和我们这几年对行业的忧虑是一样的,但我一直认为不用心急,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类型电影供大家锻炼,市场、行业,一定会大浪淘沙,好的电影人会慢慢成长起来。” C 演员都有局限性我就演不了贾宝玉 黄渤身上有股子“生活气”,而丰富的人生经历又给了他塑造角色的养分,总让人觉得他的表演没有太多刻意的痕迹。 听到别人说他演啥像啥、是行走的演技教科书,黄渤有点紧张,“我的天啊,莫有莫有!”他坦承在表演上有自己的强项,但也有局限。“局限性是永远存在的。比如你是投资方,现在要拍《红楼梦》,会找我演贾宝玉吗?不会吧(大笑)。”他的幽默总是来于自嘲,“真找我,那一定是部惊悚版《红楼梦》。这些年我也在不断地尝试类型不同的角色,就是想触碰到自己的一些边界,并努力往外再拓展一些。有时会选择一些外放的、性格特征强烈明显的角色。而在《被光抓走的人》里我则希望达到内敛一些、立体一点的表演。” 这一点,和他有过多次合作的导演董润年颇有感悟。早在2015年,董润年就萌生出一个界定爱情的念头,相爱的人被光抓走,留下来的人打掉了谎言和面具,去思考爱情。他从未想过这部自编自导的电影长片处女作,会邀来黄渤出演武文学这个关键角色。“我们总认为黄渤是一个开口就会让人笑的演员,但现实生活中你会发现他很温柔,也很内敛,他很适合这个人物”。 董润年回忆,打动黄渤出演的原因是聊了无数次剧本把他聊进去了,“他真的是个好人,那时没档期,一直说要尽量帮我,我壮着胆给了他剧本,他给了我很多建议和经验,渐渐地就把自己聊进去了。”黄渤笑说,最开始觉得时间精力不允许他去接这部戏,但想了想又舍不得这个剧本,“我们应该让自己的创作生活丰富一点,它是你的工作,会带来压力,也带来乐趣。针对《被光抓走的人》的题材,它不是合家欢。但它没那么装,是部和每个人的亲情、爱情有关,能够广泛引起共鸣,让大家有所思考的真诚电影。” D 最宝贵的懵懂与纯粹或许早已丢了 黄渤有个习惯,也可以说是他特有的能力——无论自己遇上什么样的际遇,都能悬到半空中审视自己。就算生活发生天差地远的改变,他依然对自己保持清醒的认知。他感叹自己每天都在捧杀下生活,也很明白压力和赞誉都是外界给的。 被问及如何做到坦荡地面对圈中的所有,黄渤笑笑,“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压力都是别人给的,坑也是别人给挖的,大家给你发了小楼梯,一步步给你垫上去了。你如果真的激动地踮着脚尖走上去,摔下来的话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是什么时候看明白这一切的?一直保持着这种心态?”“并没有,我依然处在各种问题的烦恼当中。只是这些烦恼没必要跟大家说,每个人都会有,怎么会没有烦恼呢?”就比如,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关系,一些在黄渤小时候都明白的道理,到现在依然还是没有解决,“包括对事业,对于你还想要的一些东西,其实跟你现在做的事情是矛盾的。”他口中的矛盾,大概是工作越来越忙,因此而丢掉的纯粹和懵懂。 他记得拍第一部电影时,管虎曾跟他说过,“知道你身上最宝贵的是什么吗?是你的懵懂和对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别丢了。”他一听笑了,这有啥好丢的?信手拈来而已,可是再后来的生活离从前越来越远,年少的无知和懵懂慢慢地、一点点地从指缝里溜走了,当演员、做导演,还要扶植新导演,黄渤觉得时间不够用,他有时闭上眼睛,幻想自己回到纯粹演戏、什么都不管的那些日子。但转念一想,他又清楚地知道,“老天爷在教你成熟,给你阅历,你没有必要拒绝,也没法拒绝,只能学会接受。该怎么样去生活?就像情感一样没法探讨,我们一直在问《被光抓走的人》里的光是谁给的?而光的那把尺子到底是怎样的?我说,这光是老天爷给的,我特想去老天爷家里看看,他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 新鲜问答 新京报:很多人评价你情商智商双高,认可这种说法吗? 黄渤:这个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我的天啊(笑),太可怕了。 新京报:大家给了你“无差评”好先生的标签,这些赞美在你看来是一种惶恐? 黄渤:就像个喜剧,同时也是陷阱,是坑。但凡坑挖好了早晚(你)得跳下去。哪天就有一些说法:一向著称情商高、会说话的人,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个时代,不是最愿意用这类标题吗(笑)? 新京报:所以舆论会给你带来不小的压力?比如新片上映了,票房、口碑不好,会让你紧张。 黄渤:当然会有,我们在一部电影上映之前尽量不做如此的推断(笑)。 新京报:感觉你一直奔波在各个电影项目中,是工作狂吗? 黄渤:我不这么认为,但从别人的评判里来说可能我是。总之,我喜欢演戏,也因此慢慢被工作填满。把工作停下半年,什么事都不干,出去玩,这个想法我一直有,但没有得到实施(笑)。因为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你觉得值得去做的事情,再加上我耳根子软,别人拜托一下,就还是去了。 新京报:当导演、做演员、扶持新导演,看得出你很疲惫,最想回到一种怎样的闲适状态? 黄渤:累是肯定的,时间就这么多,会让你觉得很无奈、也很痛苦。比如后面的新项目,打个比方有50部电影,你无论接与否,沟通和交流的时间是必须付出的,不再像过去做演员那么纯粹。很多时候我想回到那种极端纯粹的状态,一脑子扎在表演里,什么事都不管。 新京报:导演董润年说,你在《被光抓走的人》里找到了纯粹的自己,你理想中的表演状态是怎样的? 黄渤:表演和情感是没有标准的,只是大概意义上会评价“他演得不错”。我这一路都在收获,收获阅历、技巧、成熟度,也丢掉了质朴、纯真、懵懂,其实这些也是表演里很有力量的东西。我多希望有天不用过多去考虑技术问题,它已经在你身上了,在好的剧作基础上可以自由发挥、自由翱翔。 采写/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木易 【编辑: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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