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赴香港特派记者 范凌志 白云怡 陈青青】持续几个月的暴力横行后,香港区议会选举举行,并于前不久落幕。面对新的形势,建制派路在何方,成为对香港未来至关重要的话题。这场被情绪“浓汤熬煮”的投票背后,是建制派四成左右的“基本盘”仍然稳固,但值得总结的经验教训也很多。近日,《环球时报》记者分别采访3名建制派参选人,他们当中有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也有初出茅庐的“后生仔”。通过他们的讲述,可以一窥香港社会面临的深层次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前景依然充满激情,建制派在反思中悄然启程。 陈志豪:很多人鼓励我“4年后再来”,那时社会环境“一定比现在要好” 清爽短发,黑色圆框眼镜,本就消瘦的陈志豪看上去学生气十足,而最近几个月,他又瘦了近10斤。“我的减肥秘方就是参加区选。”见到《环球时报》记者时,他调侃道。这次选举,33岁的陈志豪代表新民党参选,最终拿下4000多票的高票,但仍惜败于对手。 第三天的谢票活动结束后,当天下午,陈志豪在西贡德明选区街头站了三四个小时。没有摆“易拉宝”或横幅,但依然不断有民众来握手,陈志豪则以鞠躬致谢。该选区的民众对这个年轻人再熟悉不过,一些老人见到他就抹眼泪。“这几天,已经有至少几十人在我面前落泪,他们觉得愧疚,觉得自己的票没能帮到我。其实愧疚的应该是我,没能有机会为他们服务。”陈志豪说。 陈志豪(右)与一位老人握手。樊巍、殷皓 摄 几个月前,陈志豪就曾向《环球时报》记者表达过他的担忧,最终担忧成了残酷的现实。“当天在投票站,我看到很多熟悉的居民前来投票,他们投给谁我并不知道,但我注意到,一些平时跟我关系很好的居民,似乎在有意回避我的眼睛。还有一些居民,没有出来投票,那时我心里已经有预期可能会输一点。”陈志豪说,“选后有一些我服务过的居民直接跟我说,‘知道你为社区做了很多事,也知道你是比较有能力的一个候选人,但因为现在的政治氛围,所以不能投票给你,我们最多不投票给另外一个候选人’。” 陈志豪谈起这些时,显得很平静。他说,他很感谢这些居民的坦诚。采访中,陈志豪不时揉一下眼睛。为了备战选举,他睡眠严重不足。“选举前3天,我的睡眠加起来也不超过12小时。”陈志豪说,他每天五点钟起床,不到六点半就到社区开始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帮助居民解决问题、举办活动以及宣传,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选举当天,他24个小时没吃饭,只在走路的时候咬一口饼干。“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选举,必须把每一分钟都投入到工作中。”他说。 除了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陈志豪这样的建制派参选人在选举期间还面临来自各方面的安全威胁。一次在街头宣传时,陈志豪的一名义工跟反对派的候选人发生口角,“我来劝我的义工不要吵架,突然就有六七个人出来包围我们,一边指骂,一边有人拍照。很多支持我的市民事后发信息给我说,他们也看不过眼,但在现场他们不敢出声,因为社会上有太多的暴力”。此外,陈志豪及其家人的电话、照片、住址等私人信息曾遭起底,张贴在社交平台上。“经常接到骚扰电话,社区里还有人发传单,抹黑我是‘黑社会’‘包二奶’,说什么的都有,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这也是这次区议会选举很不干净的一面。” 艰辛努力没能换来理想的结果。“好像我们的工作完全影响不了整个社会的大环境,改变不了政治氛围,反而是政治氛围改变了我们社区。”陈志豪说,败选并没有让自己失望,他担忧的是,很多选区的建制派年轻人都是很有抱负的,“但现在一些有志青年难免会迷茫,怀疑社区工作还是不是一个好的施展抱负的平台和渠道。因为在现在的社会形势下,一些人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社区,反而是一些政治纷争”。 陈志豪还提到,这几天谢票时,非常多的居民希望他留下来继续参选。“我没敢当场答应,因为担心如果社会的氛围不改变,4年之后会不会是同样的结果?不过,很多市民的话让我又有了力量,他们鼓励我说:‘4年之后再来吧!社会环境一定比现在要好!’” 张培刚:须主动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但过度的包容就是纵容 尽管区议会选举遭政治侵蚀,但并非所有为社会服务的热情都会被辜负,民建联参选人张培刚就是一例,他在观塘秀茂坪选区惊险胜出。《环球时报》记者来到张培刚的议员办事处时,先跟他的助手闲聊。其间,不断有居民进门歇脚,当被问到有什么需要帮忙时,他们大都笑着摆摆手,显然,到这里来看一眼,已经成了他们的“条件反射”。 张培刚在议员办事处接受采访。 范凌志 摄 过去4年,张培刚在社区的“根”一直扎得很深。每隔几个月,他就会挨家挨户地拜访选区的每个家庭,了解他们的所需所想,帮助他们解决大大小小的问题。有时候,有些政治意见与他不一致的居民看见他就转身把门关上,但他从未因此放弃为这些民众服务,而是锲而不舍地再上门。当记者见到张培刚时,他正忙着为社区的一座天桥申请装一部升降电梯,他兴奋地告诉记者,这件他努力很久的事终于要“落地”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培刚在区议会选举前一直认为市民们不会把这次选举变成一次政治表态。“因为区议会是帮大家解决实际问题的,不论你支持哪一方,社区的电梯都不会自动从天上掉下来,鼠患也不会自己解决。”他对记者说,“但投票那天的事实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的选情从中午就开始告急,后来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 总结教训与经验,这名四十多岁的建制派“中坚力量”认为,建制派第一要学到的是,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坚决不能退缩。“修例风波发生以来,很多本来我们应该干的工作,甚至一些平常的工作,因担心冲击,不敢去做,退缩了。有时到街道或社区做工作,会有反对派上来争执辩论,个别同事就会害怕,于是改期或取消活动。为什么要这样?我认为我们应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坚定自己的初心。” “第二,我们也要更灵活,尤其要主动去了解年轻人的想法。因为当这些年轻人只接触片面的信息时,他们就会变得偏激,如果我们这时再不去主动和他们交流,他们的偏激只会越来越强烈。”张培刚告诉记者:“我胜选后接到过一条WhatsApp讯息,是一个学历很高的年轻人发来的,他讽刺我的票都是‘废老’(部分香港年轻人对老年人的一种歧视性称呼——编者注)投的。我回复他说,‘请不要这样不尊重地称呼长辈,就好像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叫年轻人‘废青’‘蟑螂’一样’。后来,这名年轻人表示我说的对。当然,对于那些年轻人做错的事,我们也不能一概包容,因为过度的包容就是纵容。” 在张培刚看来,虽然这次建制派受到了打击,但只要好好总结教训,认真做好下一步工作,未来仍然很有希望。香港选举文化中,“蛇斋饼粽”(蛇宴、斋宴、月饼、粽子)常被用来讽刺建制派只会用蝇头小利来吸引老年人,但张培刚说,“‘长者票’并不容易拿,一次我去家访,敲开门后,房里的老人家只记得以前一名议员的名字,以为我是那名议员。我就想,这个议员做了什么事情呢?我不知道,但我仍然尽心为这位老人服务,因为我知道,你是否真心,骗不了老人家。” “以前我所属的民建联用‘是其是,非其非’来形容我们和特区政府的关系,我认为以后需要把这两点都做得更好。‘是其是’意味着我们要更加坚定地支持特区政府依法施政,但如果一些官员工作做得不好,或是一些政策实施得不好,我们也要敢于去批评,真正做好‘非其非’。这两者的关系,建制派未来需要更好地把握。” 何君尧:该怎么应对?长远之计还是教育 对于立法会议员、屯门的建制派区议员参选人何君尧来说,败选的结果多少让他有些始料未及。选后第三天,《环球时报》记者在何君尧立法会的办公室见到了他,此时,他的情绪已从最初的失落中走出,神情乐观而坚毅,并开始冷静地向记者详细分析失败的原因和下一步的打算。 何君尧在他的办公室里。范凌志 摄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痛定思痛,找出导致我们失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还可以怎么补救?未来4年,我们要怎么做群众的工作?”何君尧说,他正在联络一批立法会内的建制派人士,大家需要找个时间一起坐下来分析一下整体情况,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在这名以“敢言”著称的建制派人士眼中,这次区选是反对派早有预谋的“夺权行动”。“从冲击立法会,到街头暴力四面开花,再到占据校园和警方谈判并以此为基地制造武器,这次区选算是他们的一个阶段性目的和成果。”何君尧坦言,反对派的下一步是立法会和特首选举委员会,所以需要建制派和港府一起以团结和认真的态度面对。 在办公室里,何君尧拿出一张纸,细致地画出反对派接下来进军立法会和特首选举委员会的“路线图”,并一票一票计算他们计划冲击的席位。他表情严肃地告诉记者,在明年的立法会选举中,反对派可能冲击到简单多数席位,甚至有机会拿到立法会主席一职。 “该怎么应对?长远之计还是教育,真的应该马上推行国民教育,并取消那些在课堂上散布反华、‘港独’言论的教师的资格。”何君尧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还需要尽快推动司法改革,改善现阶段司法无力惩治犯罪行为的现状,以及考虑提高选举的门槛,不能让犯罪分子都能参与选举。” 在何君尧看来,深入社区、继续做好服务群众的工作,是建制派的当务之急。“我在区议员这个岗位上‘下岗’了,但这不代表我离开了那里的市民,服务屯门社区仍然是我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我仍然会一如既往地为大家提供帮助。”他表示,未来如果击败自己的对手在社区服务方面需要自己合作,他一定帮忙,“也希望他们能好好利用区议会这个平台,肩负起自己真正的责任”。 【编辑:王诗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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