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败转头空。 互联网金融从萌芽、风口、泡沫再到存亡之争,短短不过七年时间。它曾以“颠覆者”形象受到行业精英、资本和政策青睐,迎来了三年黄金时期。然而,随着投机者和逐利者的闯入,一潭活水被搅浑了。一声令下,大浪淘沙,“昨日之星”跌落神坛,落得一地鸡毛。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无限苍凉,留下了一个个故事,道于世人听。 张振新和他的先锋集团则是其中一个,是非功过,任由评说。 10月5日,网信官微发布消息,先锋集团董事长、网信集团实际控制人张振新先生因多脏器衰竭、酒精依赖、急性胰腺炎经抢救无效,于伦敦时间2019年9月18日在英国伦敦切尔西和威斯敏斯特医院去世,享年48周岁。 “他一直咳嗽、失眠,靠抽烟和饮酒缓解压力和帮助睡眠。没有人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着默不作声。在英国期间,他总是一个人关到房间里喝酒。”谈到张振新最后的时光,一位身边的工作人员感叹道。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在张振新微信朋友圈的个性签名里,他这样写道。
创业之初 大连别称滨城,位于辽东半岛南端,地处黄渤海之滨,背依中国东北腹地,与山东半岛隔海相望。它既是沿海开放城市,也是老工业基地城市,肩负着东北对外开放和振兴老工业基地的双重任务。 先锋集团前身大连联合信用担保有限公司则诞生于此。创始人张振新最初的心愿是“建立一个全功能的中小企业融资平台”。这一年,也是国家布局东北老工业基地再振兴的起点。 70后的张振新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在创办先锋集团前曾在国内最早的股份制证券公司申银万国工作,23岁就当上了申银万国大连营业部总经理,深耕金融领域多年,成为行业的佼佼者。周围的人习惯用“年少成名”概述他早年的经历。 2003年,嗅觉敏锐的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商机。当时,信用担保业务在大连是一个空白,然而企业需求却很大。“金融是他的专业和擅长的领域,这也是为中小企业解决融资难问题关键的一环。于是,他创办了大连联合信用担保。”一位先锋集团老员工解释道。 大连联合信用担保成立之初注册资本为9000万,三年4次增资扩股后资本金增至1.81亿。短短3年时间,大连担保就实现了大连、营口、沈阳等地的环渤海布局。这时,公司员工人数仅155人。“创业三年非常艰辛,但大家都非常积极和兴奋。张振新本人是一个工作狂,每天大约16个小时在线,工作群中经常看到他夜里12点发言,早上6点多又在发言。”一位先锋集团高管说道。 “创业艰难百战多,风风雨雨不足为外人道。但逢困处,常念一个熬字。”张振新曾这样概述创业的经历。 另一位已经离职的员工说道,他在内部没有等级概念,事必躬亲。先锋最高峰时有2万多员工,很多员工和中层都有他的微信,有事情都可以直接找他。而他的要求是“事不过夜”,任何意见任何问题都要当天回复反馈,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直接指挥处理事务,效率更高。 “他性格内向,说话声音很小,不喜欢或者说不擅长在众多人面前讲话,没有人见过他夸夸其谈、高谈阔论,更是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在内部会议上讲话也都是言简意赅。”一位熟悉张振新的老友这样评价道。 2005年,“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广告词频繁出现在广告柜台。那时的中国经济刚走出SARS阴影,2001年加入世贸的红利渐入佳境,中国变成了“世界工厂”,居民的财富急剧增长。这一年,中国股市创下998点的低点后开启了疯涨模式,直冲5倍。财富增值的国人开始觉醒,钱不仅可以存入银行。理财和理财产品进入了大众的视野。“理财元年”启航(电视剧)。 在“理财潮”的背景下,张振新于2006年的公司高管会上提出了集团化发展战略并进行了更名,集团业务也从原来单一的担保业务转向多元化发展,涉足拍卖行、典当行、贷款公司、风险投资公司、产业基金、外币兑换等上下游市场。 互联网金融概念兴起于2012年,意味着理财的2.0版本来临。彼时线下财富管理竞争激烈,高净值客户圈层已被洗过一轮,线下渠道被先行者抢夺得差不多,众多后来者将目光投向线上。 这一年也是先锋集团和张振新的重要转折点。张振新重新确立了集团战略方向,发力金融互联网平台,此后,先锋集团进入了金融科技的新时代。也是在这一年,平安集团旗下陆金所也推出了P2P网贷业务。前一年,央行向27家第三方支付公司发放支付牌照,标志互联网与金融开始结合。可以说,先锋集团赶上了互联网金融的第一波,走在了风口之前。 “在传统资金融资中,中小企业往往因为没有足够的资产进行抵押而被限制贷款,互联网金融的出现改变了受担保局限的问题。”一位业内人士说道。数据显示,目前,中国仍有2000多万小微企业法人以及6000多万的个体工商户的借贷需求还没有被完全满足。 张振新看到了这个行业的市场潜力,准备大干一场。 “互联网+”战略意味着要有大量互联网从业人士参与其中。先锋的前十年都是以金融服务业务为主,高管均来自金融机构。从2013年起,先锋集团从腾讯、百度、新浪等互联网企业招了多个高管,弥补其在互联网方面的短板。 “张振新非常喜欢看书,他的助手每周一项任务就是为他买书。他希望公司在科技互联网方面有所建树,经常阅读包括国内BAT以及国外亚马逊、谷歌、苹果等巨头的发展历程书籍。”一位先锋集团老员工透露。 闯荡互金 2013年,中国迎来了“互联网金融元年”。由于互联网金融有着低于传统金融机构的门槛,一时间大量企业涌入互联网金融领域。当时,市场上关于“互联网金融颠覆传统金融”的讨论甚嚣尘上。 此后,互联网金融迎来了3年的黄金发展时期,不过,茁壮成长和野蛮生长“并驾齐驱”。 乘着风口的浪潮,张振新开拓了一方天地。 “金融市场开放的战鼓不断擂响,外来者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真正的竞争即将开始。”2013年,张振新在先锋集团10周年庆上这样说道。 2014年,先锋集团旗下网信理财的前身第一P2P获得A轮融资,随后网信理财分别获得B轮、C轮融资。同年,先锋集团收购诚浩证券,即后来的网信证券。这一年,互联网金融发展呈井喷之势,互联网金融也首次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报告中提到“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完善金融监管协调机制”。 时间跨步到2015年,先锋集团迎来了辉煌的开始。这一年,先锋集团旗下网信集团、弘达资本集团、先锋投资集团三大子集团相继成立。公司乔迁至网信大厦,俯瞰城市一角,张振新踌躇满志。这一年,网信集团还受邀参加世界互联网大会、出席中英互联网圆桌会议,此后,还参加G20峰会,参加“一带一路”高峰论坛,是中国互金协会常务副理事长单位,一时风光无限。 2015至2017这三年是先锋集团最辉煌的时期,业务经多元化并走向国际,在东南亚、英国、美国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分支机构,国际总部位于中国香港。“员工人数最多时近2万人,海外还有400多个员工。”一位先锋集团员工表示。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张振新的资本帝国也不例外。 2016年10月,网信集团旗下中国信贷(后更名为中新控股)宣布,拟以人民币8亿收购LEYULimited48%股权。交易完成后,中国信贷成为掌众金融第一大股东。 此后掌众金融成为先锋集团互联网金融的一块重要版图,另一块互金核心平台网信理财也进行了4.0升级。在原有的网贷投融资业务基础上,网信理财升级为一个含有支付、证券、基金、基金销售、保险销售、互联网小贷、金融资产交易中心等多元牌照支撑的综合金融资产交易平台。 金融业大多数业务都要持牌经营,在张振新的带领下,先锋涉及的持牌领域有银行,证券,担保,保理,第三方支付,融资租赁,拍卖,典当,货币兑换,公募基金,私募基金,基金销售,保险经纪,互联网小贷,金交所等。 “其实他并没有赚大钱的业务和牌照,都是一些金融业边边角角的业务,以服务为主赚微薄的服务费。他拿到的牌照基本凭借申请早、成本低这个优势,如融资租赁、货币兑换和第三方支付,但并没有拿到非常值钱的牌照,如信托和保险。”一个校友曾这样评价张振新。他将张振新引领的先锋集团所获得的财富归功于勤奋和日积月累。 依托于众多金融牌照,先锋集团不断向四周跑马圈地,并确定了金融科技、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三大主营业务,其中,金融科技是集团的核心业务。 与此同时,先锋集团国际化的步伐加快。在并购上海即富,取得跨境支付牌照后,先锋集团频频在海外进行资本运作,包括与建银国际共同投资美国游戏发行公司Firefly Games、进入英国金融市场、控股越南Amigo Technologies等。 不过,张振新的野心并不止于此。 2017年,张振新提出科技、投资、医疗作为集团的重点方向。很快,先锋集团的资本触角延伸到了汽车租赁、区块链、网约车、休闲餐饮、物业、投资等多个领域。各个领域业务很快“开花结果”,如宜租租车迅速扩张,联合货币挂牌新三板,区块链实验室升级提供对外服务,AA 租车获网约车牌照等。 在资本市场上,先锋集团旗下还有三家港股上市公司,分别为弘达金融控股、平安证券集团和中新控股。 狂奔突进中,先锋集团的资本版图日益膨胀,然而,危机的种子已埋下。 “摊子过大,涉足的领域过多,有些不熟悉的领域交了很多学费,投资亏损估计上百亿元,比如2017年收购平安证券,2018年又以每股12.08港元入股绿城中国,斥资21.14亿元,目前股价接近腰斩;2018年比特币大跌,为了止损大量抛售低价甩卖矿机和矿场。”一位先锋集团员工说道。 数据显示,先锋系上市公司中新控股、弘达金融控股和平安证券集团控股去年净利润均为负,最多亏损超10亿港元。截至10月3日,今年以来,中新控股股价暴跌87.88%,停牌前股价报每股0.012港元,弘达金融控股股价跌75.45%,报0.027港元,平安证券集团控股股价跌幅为68.78%,报0.074港元。 事后,张振新也曾在内部反思,“集团过去涉足的业务范围过大,存在一些机构管理失误。” 不过,当时踌躇满志的张振新并未察觉到危机已悄悄逼近,并带来后续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2018年初,距离先锋集团最初成立已有15年光景,张振新对先锋的未来充满希望,提出了未来15年先锋集团要成为亚洲领先金融科技企业的阶段性目标。春节前,张振新更是给全体员工致信,表示将在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生命科学等领域加大投入。 先锋集团CEO张利群还清晰地记得,在2018年1月7日,他参加先锋集团的执行董事会议时张振新引用了两个说法,一个是王阳明的“耐冷,耐苦,耐烦,耐闲,不激,不燥,不竞,不随”,另一个是郭鹤年的“做事要专注,要有耐心;失败是成功之母,成功也是失败之母,成功不忘回馈社会”。 危机来临 谁也想不到,转折来得如此之快。下一个15年目标刚刚进行半年左右,先锋集团的麻烦便接踵而至。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夏天,不得不承认,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危机。”张振新2018年7月在内部公开信中说道。 早在2015年,互联网金融爆发式增长的这年,总成交量超过740亿元的“e租宝”被查引发行业内震。随后的P2P跑路、裸贷等恶性事件频发,校园贷也引起了社会关注。 此后,互联网金融监管进入密集期。自2016年10月起,一波又一波的监管重拳频落地,尤其是2017年发布的《网络借贷资金存管业务指引》,打响了对互金行业“从严监管、重拳治市”的第一枪。 进入到2018年,金融严监管时代到来。《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发布,要求重点整治的P2P网贷、股权众筹、互联网资产管理、第三方支付等领域,原定于2017年3月完成的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将延期一年左右,新整改大限为2018年6月,届时若平台还没整改完就将被取缔。 行业迎来了真正的大洗牌。 “公司在金融科技领域投资过于宽泛,几乎倾注了全部物力财力,但大环境变化下,根本来不及刹车和掉头。”一位先锋集团前员工分析道。 2018年下半年,先锋集团先是被爆出旗下私募恒信八号逾期,逾期规模近1.5亿元。而后被爆出针对内部员工的东方红理财产品逾期,总额约1亿到2亿元。 到了2019年,事态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2019年3月,先锋集团核心平台网信证券资管产品“信锋35号集合资产管理计划”被爆逾期,涉嫌自融自保。随后,网信证券名下银行存款约1.9亿元被查封、冻结。5月,网信证券正式被监管机构风险监控,成为十几年第一家被风险处置的证券公司。 7月,中新控股发布公告,股票7月8日起停牌,并待期后发布有关其中国全资子公司先锋支付有限公司有关不合规详情的公告。近期又发布公告称,有关部门现场检查后,先锋支付已暂时停止营运。 同样在7月,有投资者爆出,网信理财产品不能提现,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先锋集团自己的员工甚至高管。 7月4日网上流传一张凌晨的聊天记录截图,记录中网信集团CEO盛佳称网信平台将良性退出。 截图一出,瞬间点燃了投资者的恐慌情绪。据先锋集团内部人士透露,确实存在部分项目逾期,集团确实有关于网信是否退出P2P的讨论,但当时并未达成一致协议,盛佳的发言为乌龙操作,随后立即撤回了该发言。 据一位投资者透露,此次网信集团资金危机主要出现在旗下一款理财产品“尊享”上。之前,尊享产品回款由集团旗下先锋支付用银行的5亿授信先行垫付回款,因此提现到账速度很快。然而2018年后各大银行收紧资金面,对先锋支付的授信从5亿降到了1亿,先锋支付无法垫付过多资金,只能等银联回款,受限于时间限制,网信理财回款效率下滑,流动性降低。 网信普惠待收规模公布时达50多亿,涉及十几万出借人,另外还有网信平台、私募基金等诸多融资渠道,具体涉及多少资金敞口未知。此外,先锋集团也遭到“炒作垃圾股、涉嫌自融、注册壳公司、转移资产到海外、老板跑路”等质疑。 覆水难收,恐慌情绪一旦蔓延,多米诺骨牌随之倒塌。网信“逾期”负面情绪犹如滚雪球一样蔓延至集团,造成了整个集团现金流断裂和流动性瘫痪。“网信逾期后,出现了挤兑风波,企业和个人恶意逃废债等情况。”一位内部员工说道。 “有些路是非要单独一个人去面对,路再长再远,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网信集团董事长李焕香在朋友圈里写下了这段文字。 在黑夜中挣扎的不仅有先锋集团,陆金所、诺亚财富、证大集团、红岭创投等曾经的“明星”企业也面临着“生死大考”。 整个行业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资产端的资产质量变差,抵押品价值缩水,处置难度增大,遭遇了一些恶意逃废债的企业和个人。 截至2019上半年,据不完全统计,正常运营的P2P平台从2000多家减少到650家;信用发生违约的债券数量多达96只,违约金额超过700亿元;根据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发布的失联公告,已有703家私募机构被列入失联名单。 P2P平台服务的实体多为中小微企业。然而,2018年以来,部分中小企业难以为继,无法回款,资产端质量严重下滑。据《中国小微企业金融服务报告(2018)》,截至2018年末,中国小微企业法人贷款不良率为3.16%,单户授信500万元以下小微企业贷款不良率5.5%,远高于大型企业;中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在3年左右,成立3年后的小微企业持续正常经营的约占三分之一。 “资产端质量变差,很多产品出现了兑付困难,网信的网贷平台也长达数月每天净流出。为了保住声誉,公司在7月4日之前网信一直是零逾期,一直在保持刚性兑付。这将先锋拖入越来越深的泥潭中。”一位网信理财员工说道。 创业16载,这个曾让张振新引以为傲的一手搭建的“高楼”几近崩塌。 先锋集团在融资租赁、众筹、网贷和第三方支付等业务曾是国内的佼佼者。一位先锋集团高管无奈地摇了摇头,“大环境的变化导致了先锋的业务失误,形成了连锁反应,造成了今天的危机。” 尾声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十五载砥砺情如旧。”2018年在公司15周年庆上,张振新仍豪情壮志。 短短不过一年时间,先锋从神坛跌落。 2015年初,先锋集团和网信等诸多个机构一起迁至先锋购入的位于北京市朝阳区霄云路28号,与美国大使馆咫尺距离的网信大厦A座。前先锋集团员工透露,那时候总共18层的网信大厦已经不够用,很多机构都还要在外面租写字楼。2017年底,整个先锋系统员工接近2万人,来自互联网业务的总收入已经超过150亿元,利润也颇为可观。 随着先锋一年多以来的“瘦身”,很多不盈利的机构被关闭。7月4日之后,更有多个机构业务停滞,大量员工离职,很多楼层已经空无一人。内部员工告诉记者,国 庆节前已经将个别楼层清空待租。算上外地机构,估计目前员工仅剩两三千人。 危机出现后,张振新多次表示了自己的懊悔,“我对形势预判不足,错误地估计了严重程度。”他在内部会议上表示自己要负全部责任,在给员工的信里也表示了自己将坚持到底,负责到底。 他认为公司现在要回归到先锋最擅长的资产管理领域,希望通过收缩业务和机构、减员、处置资产等办法解决短暂的流动性,让业务转起来回到正轨。 他还提到有信心用3至5年时间来扭转局面。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张振新并不甘心就此失败。危机出现后,先锋集团很快成立了催收管理工作组,对借款企业和资产提供方发通知函,团队上门催收;启动重组计划,成立资产盘点清算工作组等。 一位张振新身边工作人员透露,他每天6点起床,12点休息,亲自指挥各项工作,事无巨细。最后的两个多月,他每天都排满了见面,他接洽了国有商业银行、央企、国企、资产管理公司、投行机构,甚至有国家主权基金等。他每天也会打大量电话,寻找可能给与帮助的各种机会。“他曾提到,公司和他的任何财产和牌照都可以转让,只要能换回现金流。此前,他还转让了自己收藏的艺术品。” 目前,先锋集团已经梳理了200多亿资产清单,集团日常业务由张利群、李焕香和先锋集团执行董事刘平管理。张利群透露,已成立临时危机管理工作组,加强推进资产管理工作、债权人管理及兑付工作、催收管理工作,具体包括邀请第三方协助集团梳理处置和兑付资产、邀请债权人监督集团重大工作决策、加快资产催收等。 然而,对于涉及多领域、多个上市公司、多种类型产品并规模庞大的先锋来说,资产排查和处置并非易事。公司多个板块负责人以辞职、出国或身体抱恙等理由拒绝配合,这为公司资产处置带来了阻碍。“公司业务太多了,张利群和李焕香对于很多不是其负责的业务板块并不了解。实控人突然去世的情况下,核心业务负责人应到岗才可能保障我们的利益。”一名投资者这样说道。 大佬突然离去多会出现身后遗产争端,而张振新的情况却出人意料。据先锋内部员工透露,张振新夫妇俩及他弟弟为公司的业务签署了多个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文件,达数十亿元。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也在公司购买了多个理财产品,家人在饱受失去亲人的悲恸同时,也和诸多投资人一样面临着财富的损失,等待后续兑付。“家人投了几百万也‘打水漂’了。一个月前,他大嫂还找到大连公司去询问情况。亲人的离世更让他们遭受双重打击,情绪比较激动。” 张利群回顾两个月前在香港和张振新的见面,“我们谈了整整一个晚上,到早晨7点我离开香港去深圳,他说他8点还约了其他会谈。” 最后几个月里,张振新日渐消瘦,体重急剧下降。工作人员多次给他订的盒饭,回头发现他一口未动,有几次他表示胃痛吃不下。他一直咳嗽、失眠,靠抽烟和饮酒缓解压力和帮助睡眠。“他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示过沮丧或者其他情绪,我只是觉得他情绪不高,精神低落,饮食量越来越少。” “没有人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着默不作声。”谈到张振新最后的时光,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感叹道。“在英国期间,他总是一个人关到房间里饮酒。” “他非常细心,在乎细节,有时候看到他在朋友圈和别人的互动,我们都很吃惊。比如看到员工在朋友圈说感冒发烧了,他会提醒员工注意休息,吃药保暖等。”一位先锋离职员工回忆道,“2018年初,有个已离职半年的员工抑郁症自杀,他得知后立马派人去协助家属处理后事、组织捐款等。” “他性格温和,与人和善,没有见过他大声批评谁。在先锋的前15年里,他从来没有炒过任何人,个别从外部挖来的高管,在试用期觉得不合适后,他会安排到其他岗位,给别人一个机会。”与张振新共事多年的高层这样评价他。“不过,他的‘和善’也成了‘软肋’,有些人会抓住他不说‘no’的特点给自己争取机会和利益。” 获知张振新病逝的消息后,张利群称自己几夜未眠,他回顾了与张振新20多年的交往,悲伤不已,不胜唏嘘。“我们在大学时是上下届,是我的兄长,工作中是伙伴,亦师亦友,他多年的敬业、远见和决策对先锋的发展起到了关键作用,也是先锋发展起来的最大功臣。” 先锋集团一位业务部负责人在朋友圈写道,“我与张老板识于17年底,初见时,他是一个话语不多,说话轻声细语的儒雅人士,总是端坐一个姿势可以许久不动,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他对前沿事物的理解和布局令我敬佩不已。他是很多人眼里的英雄,性格敦厚,令人信任,但一个人再伟大也会被时势所裹挟,他最后的日子一定很苦闷,十六年的奋斗化为泡影,无数人的信任转化为谩骂,也许走,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在他多方奔走多方求援而感觉无力回天时,已经殚精竭虑、积劳成疾,我只是没想到他透支得这么严重。”张利群说道。 伦敦时间9月18日,他说“我感觉不舒服,想站起来走走”,这成为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张振新离开了,留下了一个让人扼腕叹息的悲情创业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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