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医生的一篇文章《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在朋友圈火了。
文章里,丁香医生指责权健公司涉嫌非法行医,虚假宣传。 除了这些产品本身的问题,丁香医生还指出,权健的销售模式,其实就是传销。不少权健的“下线”都因此家破人亡。
目前,权健已经向丁香医生发去了律师函。声称自己是合法的直销,而非传销。 而丁香医生则针锋相对地选择硬刚:“不会删稿,对每一个字负责”。
通过贩卖假药、发展下线这种模式敛财的组织,其实在美国也有不少。其中规模最大、最厉害的就是Herbalife了。
(图:herbalife在洛杉矶的总部) 一般来说,这种组织的发展路线是不可持续的:上面赚够了就跑路,留下一大批被坑惨了的会员。 而Herbalife成立于1980年,持续运营至今,而且最近还在向印度、墨西哥这些国家扩张(发展下线)。
(图:herbalife在印度) 他们每年的“销售额”在数十亿美元,甚至在纽交所都上了市,近期股票还一路高涨… 权健赞助了足球队,而Herbalife赞助了赛车队。
当然,在这些光鲜的背后,是无数被害惨了的Herbalife会员。
(图:前会员说自己损失了2万2千美元) Herbalife的主要招人模式,是在美国的各个基层社区进行非常洗脑的演讲活动。那场面,和国内的传销基本没区别。 他们主要着重宣传两点: 1.我们的保健产品有多神奇。久治未愈的癌症,一吃我们的粉就好了;一辈子不孕不育,吃了我们的粉也好了。
(图:主持人说自己40岁第一次怀孕,多亏了herbalife) 2.到我们herbalife来,不是简单地想要卖产品,而是想要给你们一个发财致富的机会。你们人人都可以当Herbalife的经销商,而且经销商也可以发展经销商,大家一起致富。
(图:herbalife的支持者) Herbalife一个非常经典的说法就是:你招五个人,那五个人再每人招五个人,那么你就会有25个下线。他们继续招人,他们招的人继续赚钱,祖祖辈辈无穷尽也… 所以在美国有个经久不衰的梗:如果你高中暗恋的女孩子突然找你了,她肯定是想卖Herbalife。 “无穷尽地发展下线”其实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 5^14= 6103515625 也就是说只要14次,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变成Herbalife成员。按常识看,这是不可能的。
根据2016年美国贸易委员会的调查,在Herbalife的所有成员里,30%的人一分都没赚到,45%的人只通过售卖赚到了一两百美金。 而考虑到他们投入到里面批发购买保健品的钱,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亏的,而且是血亏。
(图:herbalife受害者) 会被Herbalife这种骗局忽悠的群众,本身也是美国的弱势群体:少数族裔、穷人等。其中不少人搭进了自己的毕生积蓄,家破人亡。 看到这里,你可能不明白:这不就是传销吗?美国政府为什么不管管呢?竟然还同意它上市?
按照美国贸易委员会的说法,非法的传销(pyramid scheme)和合法直销的区别就在于,参与者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发展下线,而不是销售产品。
但这个说法真的太模糊了。基本上,传销集团只要有一件商品,哪怕是卖纸巾,就可以指着这些“产品”说:看到了吗?我们是正儿八经卖产品的。
(图:herbalife的产品) 于是30多年来,一批受害者出来了,又一批被吸了进去… 直到2012年,一个勇士站了出来,想要以一己之力结束Herbalife的倒行逆施。 他的名字叫做比尔·艾克曼,是一位对冲基金经理人。
(图源:Barron) 他在2010年接触、了解Herbalife这家公司,尤其是走访了无数受害者后,决定和Herbalife硬刚。 艾克曼先是在纽约进行了一次历史性的演讲,利用自己的金融专业知识,做了600多页PPT,把Herbalife公司剥皮剥的体无完肤,让世人第一次全面地了解了他们的传销本质。
(图源:yahoo) 然后,艾克曼做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他宣布:自己将会做出一个史无前例的赌约:赌Herbalife公司最后会土崩瓦解,而赌金,就是他自己公司掏的10亿美元。 (注释:金融界里,这个赌约叫做“做空”,也就是在股票价格较高时向券商借入证券之后卖出,在股票价格较低时再从市场买回证券还给券商,赚取差价)
(图源:Business Insider) Herbalife股价跌的越凶,艾克曼就赚的越多;而如果股价上涨,艾克曼就会赔钱。 艾克曼的想法非常简单:传销不是可持续的商业行为,传销组织早晚会完蛋。
他的10亿元赌资,就是在用钱告诉华尔街的投资人们:我相信,这家公司肯定会完蛋。 其后,艾克曼本人在媒体前做出承若:如果赌局成功,他将把所有所得捐给慈善机构。“这些钱都沾满了受害人的鲜血,任何人占有它们都是不道德的。”
艾克曼的硬刚起了作用:投资人终于开始审视Herbalife这家公司的传销指控,媒体也开始报道,受害人纷纷站出来揭露Herbalife。一段时间里,Herbalife股价大跌40%。
(图:herbalife股价受到影响) 这件事也受到了美国贸易委员会的注意。他们在2014年展开了对Herbalife传销指控的调查,如果坐实指控,艾克曼的赌局就将成功,Herbalife也将终于为自己的罪刑买单。
(图: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 但现实,却没那么美好。 Herbalife作为美国传销界大佬,在政府、媒体、商界都有自己的触手。他们对艾克曼展开了污名化攻击,说他对Herbalife的指控毫无根据,只是想通过赌局赚钱。
美国知名企业家Icahn(左)选择支持herbalife 2016年,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宣布结束调查。结果只要求Herbalife交付2亿美元罚金并承诺改变其营业模式,Herbalife公司股价当日闻讯大起。 这个结果,其实已经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毕竟,负责调查Herbalife的联邦贸易委员会,其中不少成员就曾经就职于Herbalife。这里面水有多深,想想都可怕。
(图:美国国会的“直销帮派”) 艾克曼败给了美国的政商复合体。 在联邦贸易委员会的发布会上,发言人甚至都指出了Herbalife拥有一切传销组织的特征,但就是拒绝认定Herbalife是传销组织。说他们只是在操作过程中“误导了销售员”。
华尔街的投资人恢复了对Herbalife的信心:毕竟吸人血什么的,不是股票投资人会考虑的东西,只要短期能赚钱就可以。 而Herbalife则继续扩张,在印度、墨西哥、巴西、马来西亚都能看到他们的产品。现在看来他们正是依靠了自己在海外的扩张,延缓了内部的崩溃。这是艾克曼当初所没预料到的。
(图:反对herbalife的人) 今年年初,艾克曼正式认输:他再也无法承受赌约带来的损失了。 但艾克曼的战斗,不是没有影响:他至少在Herbalife的股价上留下了印记。
他的努力,也让更多人知晓了Herbalife的罪刑,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加入到了反对传销的阵营中来。 究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一头栽进传销这个很明显的圈套里呢? 美国的一位心理学家说:它戳中了许多失败者,想要成功的那个点。他们太愿意相信Herbalife了,仿佛自己的美国梦是如此的唾手可得。
但实际上,那些在演讲台上演讲的传销领袖,根本没有把这些会员当人看。他看到的,只是一撮撮待割的韭菜。 而美国政府和华尔街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向传销组织表示:只要分我一点韭菜,就没事。 但艾克曼选择了当那个挑战风车的白衣骑士,为了普罗大众的利益,头也不回地向前冲锋…
福布斯:不论结果如何, 艾克曼都是一个经济界的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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