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小祥 (算是一种乡愁的表达吧。) 水口林 又是一年腊气香,梦里又一次播放着回村的景象。 虽是深冬,但村子水口的古树林却气蕴神扬。 路边的巨枫虽然沧桑,却不减高大挺拔,直刺苍穹的雄壮。(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水口里交错参差的老槐树、古柳、枸杨,虽然冷落,虽然凋敝,甚至有些黯然、神伤。但淋着枝头荡漾的飒飒逼人的寒气,却从从容容并不懊丧。似乎正借着呼吸将脚底的热吸到心里,再熨烫到冰冷冷的脸上,漾起一缕若隐若现的气雾迷茫。 三五喜鹊,不惧寒气,将窝搭在风头高枝上,一任寒冬凛冽的风吹打摇晃。而它们黑白的身影却喜滋滋的穿梭林间,将村里的喜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喳喳翻唱。 冬天是肃杀的,但鸟们却给冬天的水口林营造了灵动和安详。鸟之窝,树之勋,枯萎萧条的冬天,鸟窝无疑是对耐得住寂寞、经得起严寒之水口林的褒奖。它们是颁给太阳底下冬天的水口林最美最炫目的勋章。 更有那水口畔上,古道桥头,一二迎春花傲雪沐霜,用一冬的孕育,将满树的蕾苞得意般的在枝头招展、张扬。从那傲立寒空,迎风待绽的蕊芯上,我似乎看到了家乡父老乐观坚韧、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品质跳荡。 老水碓 水口林的边上是老水碓的磨坊。兜水的轮盘迎着飞瀑、击着水流、戏着浪花,吱吱呀呀的将一曲乡村远古的老歌唱响。水碓的老磨坊里砰咚砰咚的杵臼声,似乎已是乡村早已逝去的洪荒,但在梦里仍然那般一声声清晰的高扬。 杵臼里黄中翻卷出的白,如雪籽般晶莹玉亮。老阿爸捧上一捧,扬一扬,看看成色;然后送入鼻尖嗅一嗅,那稻米的清香直绕鼻梁;又拈上几粒放入嘴里嚼一嚼,那淀粉的粘香,直沁入脾胃,渗入心房;再把剩余的抛回杵臼,心里的底气似乎在腾腾的上扬,对着杵臼,虔诚而肃然的在心里捣鼓着来年的梦想。 田 野 冬日的天空,高远、幽蓝、空旷;空气,清新而净朗。 水口的南畔是一票农田,匍匐的青油有点萎缩的依偎着根桩,寂寂而不失韵味,内敛却充满热望。它们用一冬的力量来孕育自己的生长,等待着来年,春风唤起遍野灿烂的金黄。那是一种怎样的勇气、坚韧和刚强?! 田埂上三两发黑的草垛,成群的叽叽亲吻着草垛的麻雀,在阳光下飞翔。它们在草垛间短暂的飞行后又落下,时而啄着干瘪的草穗,时而昂首挺胸般在草垛上来回徜徉。 冬日里的阳光是温柔的,虽在早间,也直从东山的林稍头倾泻下来,万缕千丝,宛如射线,宛如素影,斜插在田野,整个田野就都闪动了起来,简直就是伸出双手能掬起水来的一泓泓清光。 伫立在水口岸,面向田野,我虔诚的感受着大地那苍颜冷貌、那深深的皱纹,那豁达的风度、那恢宏的气场。在岁月轮回里,在微露锋芒的冬韵里,我悠然的品读着自然风景的一颦一笑,一起一伏的率性、忠诚和旷放。神态禅意、返樸归真,大爱无疆——让你顿觉那些身外的错杂、取舍,那些青睐、寥落,都随风而逝、难觅去向。 洗衣场、梅花桩和歪脖子树 水口的上方是一排巨石为坝拦起的水面,水面的内侧,溪流出村的回湾里,叠码着大大小小的石铺——那是村妇们的浣洗场。晌午时分,薄冰初开,水波微荡。洗涤的妇人们,一边在刺骨的水里撩着衣物,一边叽叽喳喳的数落着里短家长,不时的伴着水声流溢出肆意的笑语,应和着榔槌击打着衣物的帮帮声响。那浪意的气息,早已把寒冬的冷意驱逐的净净光光。 洗衣场的上游,有稀疏跌宕着石柱插成的梅花桩。因小学建在村南面的坡岗,小时候穿着自家纺织的老布棉袄,背着黄帆布书包,系着红领巾,与村里的小伙伴一道迎朝霞,踏夕阳,来回跳荡在梅花桩上,嘴里还哼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梅花桩的入口是接入村街的石板,入村处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仍然那般悠闲、旷荡。你看它正伸长脖子在水面上悠然的,好似对着尚未化开的薄冰照镜子、品沧桑,看看自已是否真的已成老态龙钟的模样。又似乎在向进出村的人们伸手挽留,听其将村中古老的故事侃侃叙畅——全然不顾寒风的跋扈、裹挟与嚣张。 小溪悠悠,树也悠悠,一抹懒阳照衣裳 石板村街 踏入石板街,走上百八十步,便进入村庄。 村庄的袅袅炊烟里,曾经凝合着我多少喜怒哀乐,又飘散着多少寂凉。 村街的中央是石板铺成的天公坦,天公坦的四周连通着参差交错的小巷。尤记得,一群小伙伴们在天公坦上跳房子、捉迷藏,赌打鳖、干雪仗谁能诉说尽那块块光滑青石的纹络里,烙印着多少童年的欢快时光...... 更难忘一条条通往各家各院的衢巷深处,窗下密语、门前凝眸、月里牵手的悸动和神慌 是不是一扉扉少年懵懂的情怀,都还在小巷青石板的苔痕下珍藏? 天公坦的周边,稀疏着几家店铺和公家的店堂。还记得曾经的副食品店前,买肉的队伍排得长之又长那唯一的油条、包子店里粮票比钱吃香。有票的可将香喷喷、热腾腾的包子捧尝,即使有钱但没票的,只能干瞪着眼,任垂涎的口水直流到地上 天公坦的的冬季里,不时有迎亲的队伍热闹的过往。不间断喜气的锣鼓、唢呐,将喜庆的调子在数里地弥漫、悠扬。不知唢呐热闹了谁家院子,木格子的窗花把“喜”气释放,还捎带着老梅朵的清香 古 井 村街出天公坦的拐角处有一口古井,那是全村人吃水的汲水场。条石铺砌的井面,圆石镂空的井台,辘轳高架在井台的上方。 井里的水时清,时浊,时浅、时涨,世世代代将全村的根脉滋养。要知井有多深,没谁能丈量。村里的老人会告诉你:那井呀从未干涸过,因为那水直通达龙王 老井的井面犹如镜子,将村民的苦乐哀怨照得透亮。饥荒中的饿殍、右派游街的高帽、文攻武斗的打砸抢;分田到户的惊喜,强征“两费”与卖粮难的惆怅吱吱辗转的辘轳多少年来响了停、停了又响,梦断了村庄几多缠绵悱恻的隐情,又接续着多少轰轰烈烈的梦想老井深处嘀嘀嗒嗒的水声里,传答的是故乡的回声悠远与绵长 映像老屋 穿过石板村街,还要上一个坡,再过一个竹园,方见老屋的院墙。院角上的茶花不顾严寒,绽着厚嘟嘟的花蕊,一副可人的模样。腊梅也在一角从黄晕晕的花骨朵里,将浓香溢入归家人的鼻梁 老宅的石门框两边成串的柿子,干爽爽红中透着黄;成扎的玉米棒子黄得耀着金光;房檐下成垛的棒子柴叠码成一方方 梦里似乎又弥漫着老屋的味道香。摆在茶几上的老座钟还在嘀嗒着响。椅子里铺着的老棉袄上,懒懒睡觉的猫正将浅浅的鼾声扬。房梁上跳跃的麻雀,东张张、西望望,寻找着食粮。开在墙上的年画,似乎又翻开了新的一张 堂屋里楼板格塞上,吊着腊肉、火腿、香肠那香味直叫人把口水涎荡。 案桌上的篾盘里盛着满盘满盘的年糕、糯米粿、还有冻米香老阿爸躬着腰,一手托着盛有红颜料的碗,一手用筷子蘸着颜料,专注而虔诚的点在一个个粿芯上。似乎那是新一年好运的启航 “爸”——冷不丁一声,那一头点颜料的手打住,愣在那里木然徐徐,回转身——“儿归了?”两颗泪夺出昏花的眶 随之,哐当一声脆响,盛颜料的碗落在了地上,也烙在了儿的心上——那是一声永恒的冬声回荡 作者原创作品,未经本人同意,不得转载。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net/subject/39529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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