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游园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这首神形兼具意境优美的《春游曲》道出了唐代诗人王崖踏春游历时的欢愉快乐的美好心情，读来格外令人神奋。可就在我偶尔阅读到这首诗，并且享受它的美妙意境时，不意间还真的迎来了百步亭社区即将开始的一年一度的春游活动。

去哪儿呢？不知道，可也不想打听。人家事情多的哪儿去了，还是不用问的好。到了晚上妻子回来，这才知道是到去年曾经去过的武汉郊区蔡甸区。只不过是由九真山换成了叫金龙水寨的另一个风景区。

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要下大雨吗？而且这会儿大雨正在一个劲飘泼似的下着呢。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时间？有人在微信群中这样提议，我也曾附和过。可是居委会明白无误的通知却是风雨无阻，既然这样也就安心。雨中旅游，许是很有一些情趣呀，说不定这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创意，更是难得的一次人生体验。

说到蔡甸，原来是叫汉阳县。只不过在划归武汉市以后才更改为现名的，属于畿甸之地。之所以对汉阳县略所了解，则是源自于昔日同学原籍就在汉阳县的缘故。只是很可惜，就在十多年前他被癌症夺去了生命。三年初中，以及其后下放汉阳农村老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武汉襄河机械厂做工的若干年里，他一直与我保持着密切联系。其父病了，要我寄去市场奇缺的红糖；其父经济问题退款，要我帮助筹措；他想军衣，又找我要；……。只是后来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便无暇顾及。今次，我也可藉此向他凭吊，借以表达对他由衷的悼念之情。

第二天一早起床，滂沱的大雨依旧不停地下着。尽管如此，并没有阻止住人们春游的雅兴。不是说八点准时出发吗？可是还远不到时候，人们却宁愿承受着淋漓大雨的袭扰，早早地来到了候发地，等待着，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刻。任天上的雨水不停地下着，任脚下的雨水打湿鞋子，进而浸湿裤子，人们却像没事儿似的依然乐呵呵地说笑着，嬉闹着。

雨还在一个劲地猛下着，看来是不可能停得下来的。车来了，人们有序地鱼贯而入。车厢里立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忙着整理自己随身携带之物。至于导游员讲了什么，大概没多少人听进去，因为听贯了这类说辞，无非就是安全、服从指挥这类的旧话重提罢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人们专注地倾听着车内此起彼伏的歌声，却忽略了车窗外依旧不停地下着的滂湃的雨水。这气氛，这阵势，这画面，还有这不减的昂扬热情，彼此相安无事和谐地相融于一体。

也真的有点儿奇怪。在漫长的一个半小时的行程中，大巴竟然全都躲过了红灯，一路畅通无阻，一往无前安之若素地行驶着，可是在到达蔡甸小镇的这儿却遭遇了一次红灯。

当大巴来到金龙水寨之后，这时的雨水下的更欢更猛更来劲了。幸亏，我带的是一把特大号的雨伞。急骤的雨水像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密不透风的水帘使得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天地浑然一体了。咆哮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得正欢，成线的雨柱似无数把鞭子，狠命地抽打着大地，抽打着树叶和花草，抽打着我的雨伞，立时溅起的水珠与雾气便迷潆一片。早已经沤干了的裤腿，这个时候又一次被雨水溅起的水珠弄湿了。环顾四周，无论是近在咫尺的跟近，还是目所能及的远方，全都被雾气朦朦的雨水笼罩着，包围着，弥漫着。

因为雨水太大，导游员便让我们来到餐厅暂息一会。指望大雨停下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人便坐不住了，于是不少人不约而同地结伴冒雨出外观景，也由此带动了更多的人纷纷外出。我独自打着雨伞，跟着大队人马沿着通往金莲山的两边已栽满柳树和花草的堤坝款款地走了过去。你且听来自于这伞上的，顽皮而又急骤的雨水在尽情地欢跳着让人心动的舞蹈，发出嘭嘭的非常耐听的声音；你再看看源自于伞沿的，密集的雨水就像水帘子似的从伞上成串地滴落，成线地坠落，煞是耐看。当滴到稚嫩的树叶上，她便对我脉脉含情地一个点头，我也很感激地回一个微笑；当滴到地上，如珠落玉盘般清脆的丁当声便接连响起，我自然乐得其所地尽心享受着。收回心性，我透过密密的柳林，望着雨水飘落在广袤的湖面上，不断溅起无数个尚能看得清楚的小水涡，一个覆盖着一个，一个连接着一个，永无穷止。我再由近及远地放眼望去，雾气朦胧而混沌，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昏天与水泊茫然一片。雨水，淅淅沥沥永远不停地下着，雨水，淅溜淅冽地漫天席卷而来，呈现于眼前的像是一幅看不到尽头的画卷。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异域雨水的形状来。深圳的雨水往往大而急，可以说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弄得你猝不及防淋个透湿。可只一会儿工夫，便又晴空万里。而山西呢？气若游丝的雨水，你是看不到它的具体形象的。可它却分明的厉害无比，就在你不经意的半个多小时的辰光中，你的衣服一准会湿透的。内蒙古的雨水最有意思。往往得要酝酿好一阵子，就像要在事前做足功课似的，乌云滚滚密不透风，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接着才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下就是急骤骤的一个小时。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天空是黑压压的就像马上要掉下来似的。地面上骤积的雨水便急冲冲地呼啸而过，日积月累的便冲出了两三米深的沟壑。……

我的思绪又不由的从遥远的异域回到了眼前的当下来。此时，密集的雨点连在了一起，就像一张大网，挂在了我的眼前。而当雨点形成了线状时，滂沱的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又像大开了闸门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落到了地面上，便射起了无数的箭头，而落到了房屋上呢？便成为了千万条非常养眼的瀑布！

人们欣喜地沿着一条新近铺设的山与水相连的水泥路面漫无心羁地游走着，说笑着，谈论着，却并不曾很好地利用这个难得的雨中观景之佳候，去领略这雨中游历水寨的雅趣，特别是观察这春雨中大自然的优雅情态，还有它赐予人们的无限乐趣，而是跟随着大队人马依着原来的路径返回到了餐厅里。到底是因为怕春雨的浇淋呢，还是惧雨水湿裤的难受？这未免太可惜了，枉为难得的一次雨中旅游。

可是我呢？正是基于偌大雨水的诱惑，可得该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个与九真山显然有着太多的不同，尤其是这个雨中的金龙水寨。我在宽敞的新路上一步一回头地走着，沥沥的春雨磕劲地砸在路面上，便卷起了一阵阵轻烟；渍水较多的路段呢，水面上立时就绽开了一个个笑意盈盈的酒窝。这会儿我不由得感叹了起来，人有灵感水亦有性情哟，万物都有它们自己独特的灵感。我一边沿着林间新近铺设的春水淙淙流淌着的水泥台阶信步拾级而上，一边望着这座被湖水包裹的长方形山丘。湿漉漉的烟雾依旧笼罩着这个不算太高，扁长狭窄，且北高南低逶迤下行的山丘，离水面最高的北面也就不过100米吧。山上的植被几乎全被瘦高的杂交林木所覆盖，许是因为密度过大，出于竞争雨露阳光的缘故，难得见到粗大壮硕的树木。面南侧的一小块山坡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改造，重新栽上了山茶树、月季花树、野竹等十多种常见的景观花卉林木，因而花红翠绿的一个满山坡。因为山的周围全系水泊环绕，这大概就是水寨名称的由来吧。

看过了远山近景，我情不自禁地又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雨水带给植物变化这个细节的观察上来。山茶、月季、扬树，柳树等各种树木花草，一方面在贪婪地吮吸着甜甜的雨水，一方面又在春雨的滋润中舒展着美丽的枝叶，她要把最靓丽的一面展现给朝拜的观众。不仅仅如此，她们在展露芳姿的同时，随着春雨的潇潇倾泻，树叶就在雨水的流落嬉戏中荡起了秋千，还泛起了淡绿新莹的色彩。已吸足水分的枝条上又冒出了嫩嫩的新芽，一个崭新的小生命就在这种浓情蜜意的氛围中诞生了。雨水顺着树尖，也顺着新芽滴落了下来，变成了一挂挂水灵灵、一串串光鲜鲜的音符，堕落到地面时就奏响了一出出、一脉脉美妙动人的乐曲。这个时候，你再专注地嗅一下地面吧，从这些已经湿润、泽渍过的土地里，散发出的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

多么神奇的春雨呀，看上去是朦胧的，但又是清晰的。它把万物洗涤得清新明亮，然后它再给万物披上一件缥缈的纱衣。我的心里也好像是被雨水清洗过似的，擦亮过似的，一种明朗、欢快的感觉就这样在滋长着，舒展着，进而漫延了开来。树是新的，新得绿芽满枝；草是新的，新得娇嫩纤弱；花是新的，新得含苞欲放。以至于连我的心情也是新的，新得一种清爽愉悦怡和的感觉油然而生。

春雨还在猛烈地下着，我带着些许的满足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金龙水寨，踏上了归程。正如徐志摩在《再别康桥》诗中说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作者：陶家宗

2016.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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