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深处 文/鱼石散人 也许是,我的童年,是在乡间度过的缘故吧,我对稻香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播种、插秧、耘田、割稗子, “双抢”、秋收、捡稻子、晒谷子、车谷子,这一切,都藏在稻香的深处。当看着黄橙橙的稻子时,当闻着带着青草味的稻香时,我的心,是快乐的。当我看到水碓里,黄橙橙的稻谷,变成了白花花的大米时,当看到石臼里雪白的米粉,变成了蒸笼里香喷喷的米果时,我的心,是愉悦的。特别是,冬闲时节,家乡蒸米酒的情形,更是令人难忘。 晚稻归仓,田野里,光秃秃的禾蔸,这让我想起了池塘中的残荷和路边的枯枝,有些许萧条和落暮。金黄的稻草,在田埂的宽阔处,早已被农人堆成了金字塔形。几只麻雀,时而飞起,时而落下,似乎在嬉戏,又似乎在寻找食物。 初冬的原野是寂静的,三三两两的黄牛,散布在田地里,正悠闲地啃着草,有时也抬眼望着远方,神情甚是安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村子里却热闹起来了,空气里,充溢着糯米饭和米酒香的味道。这应该是庐陵乡村常有的味道了。 要蒸酒,首先得舂米,现在,我们管它叫碾米,用的是碾米机,将干稻谷倒进米斗,一按开关,机器就“轰轰”转动起来,碾米机的出米口就有白花花的大米,欢呼着跃入蔑箩里。用机器碾米,出米快,效率高,但我还是偏爱过去用砻推糯谷去壳的方式,那样舂出的米,叫糙米,营养价值很高。小时候,我可喜欢看大人推砻了。砻由上下两个竹篾箍就的大磨盘组成,砻的底座安放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架子的上方是一个圆形竹盘,竹圆盘的前面有一个出米口。砻的上磨盘 ,四周往中央凹下,中有小口,方便糯谷从这里倒下去,上磨盘的旁边有耳木,中有圆孔。然后,安上一根圆木棍,一端扣在磨盘耳木的圆孔上,一端安上一根横木,推砻人手握横木,张开两脚,一前一后,有节奏地推动磨盘转动,糯米便从出米口落到了蔑箩里。我看着大人们推砻,认为这是一件极有诗意的事情,感觉十分有趣。 更有趣的,还在后头呢。舂好了糯米,就可以酿酒啦。酿酒是男人们的专利,据说,女人酿出来的,一定是酸酒。男人们先将糯米在水里,浸上一天一夜,然后,到村东的水井里淘洗,直至水不浑浊为止。再将浸透的糯米,放在灶箕上滤干水分。 接着,将糯米倒入饭甑,用柴火灶蒸上个把小时,香喷喷的糯米饭就好了。这时,孩子们,欢呼雀跃,大碗小碗地盛着糯米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大人们则忙着将糯米饭甑,抬到一个上面架了两根木棍的大木盆上,等饭甑最上方的糯米饭不烫手时,就将井水倒进饭甑,如此反复多次,直至糯饭不再粘手,然后又用滤下的水的一半,再倒入饭甑中。过一会儿,再用手摸摸饭甑的底部,如果感觉没有渗水了,就将饭甑中的糯饭倒在大盘箕里,撒上酒药子粉,搅拌,和匀,摊开。然后装进大瓮里,等糯饭凉了,在糯饭的中央捣一个洞,再将剩余的酒药子,倒进洞内,四周压平、压实。最后,将瓮放在柴角落里,用稻草捂严实了,静等发酵。 等待,是一种煎熬。那些馋嘴的孩子,隔三差五,总要凑上去闻闻,希望能闻到甜甜的酒香。因为大人们说了,有了酒香,就意味着可以吃到酒糟了。约莫过了一个星期吧,整个灶堂、厨房,乃至整栋房子里,就有了浓浓的酒香味。这时,孩子们,则迫不及待地,揭开瓮盖,抓上一把酒糟,塞在嘴里,粘粘的,甜甜的,味道好极啦。 接下来,就是榨酒了。榨酒有专门的榨具,下面也是一个木制架子,上方是磨盘,磨盘下方有一个三角形漏斗状的出酒口。磨盘上方安放竹篾制成的篾篼子,里面装满发酵好的酒糟,可以叠放几层,然后在最上方压上木制践盘,践盘上方隆起的部位,有一个圆形大孔,是用来安放撬棍的地方。磨盘后,是一副楼梯,撬棍通过践盘上的大孔和楼梯的横木连成一线,再用棕绳扎紧,用力往下压,米酒沿着漏斗口,流进了酒坛里。榨好了酒,将坛口封紧,大功也就告成了。新酒,浑浊,清甜,入口好,酒量不大的,可以喝一大碗。假如存上一年,到次年的冬天就成老酒了,其色如茶,味清冽,酒劲大,后劲足,容易醉。我酒量一般,新酒,老酒,都喜欢。 稻香深处,我品到了父母的艰辛,品到了我童年的苦涩和幸福,也品到了那渐行渐远的农耕文明。 (作者:刘新生,笔名:鱼石散人,江西安福人,中学高级教师,安福县作协秘书长,吉安市作协会员。)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net/subject/39491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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