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割草去

走，割草去

我家的阳台上，放着两个汽车胶木齿轮，我始终舍不得丢弃。看见这两个齿轮，我就想起童年割草的往事，想起了一同割草的“光屁股猴们”，好像听到了 “光屁股猴们”的欢笑声。几个脏兮兮的愣头小子，穿着红色背芯，小短裤，背着筐，连蹦带跳地跑着喊着“割草去喽！”

放学后割草是当时孩子们的“硬性指标”。那时候，家里喂着驴，用来做农活；喂羊养猪给家里创点儿经济效益，每天必须给他们割草让它们吃饱快长。割草可是一苦差事，必须忍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煎熬：刚放学，灌上几口白开水就去割草；手臂的劳累，腹内的饥饿，肩膀的红痛，皮肤的瘙痒，样样都像受刑罚。

刚上学时，爹娘给我们准备的筐子很小，年龄小个子小，割完草装满筐后，太大的筐子我们背不动。每天放学后，我和我的“死党”狗蛋、石头搭伴各自背上小筐子，拿上镰刀冲进地里，想着割完草背回家赶紧写作业。不割草兔子、猪就得饿着。孩子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知道爹娘生活的不易，也学着多干点活，多割点草，多喂几只羊和兔子，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为家里减轻一点生活的压力。当然如果指望着我们这点草太少了，爹娘在地里锄完草回家的时候，总是要背回一大筐，或用排子车拉回一车的。

“三夏”时节，家乡人起早贪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劳作。农家人不知道咋那么“傻”，那时没有这么现代的除草剂，更没有这么先进的机械化设备，田间作业主要靠的是人力畜力。夏季光照充足降水充沛，苗儿长得壮，草也长得快。家家户户主要是锄田间的草，勤快的人锄完田间地垄间的草后，才顾及地埝上的草。地埝上的草，就成了孩子们割草的好去处。

地埝上长着茂盛的狗尾草和菀子草，又嫩又水灵，这可是牲畜所爱。我们钻进玉米地里，蹲在地埝上，抡起镰刀，匍匐前进，左手抓住一把草，右手持镰刀紧贴地皮往后一送力一拉镰刀，随着“沙沙”声，青草扑倒在地聚成了一小堆儿一小堆儿，甩在了后面。傍晚时分蚊子开始上阵了，在头顶嗡嗡地飞着，玉米叶不时地划着脸和胳膊，留下一道道可见的伤痕，不小心被草镰刀划破手是常事。汗水顺着脊背流淌，被汗水流过的伤痕一阵阵的触痛。为了尽早摆脱蚊子叮咬，我们可劲的向前割，算计着差不多了，就把镰刀往裤带上一别。弯腰把身后的草堆收敛起来，抱到地头，打理装筐。装筐可是个技术活，打理不好要么装不了多少，要么割的草背不回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逐步学会了装筐。起先，把草装进筐头里，还要可劲的用脚踹上一踹。然后就像姑娘梳辫子一样，一绺一绺的梳理好排进筐里，用筐绳使劲的绑结实。接着就是背筐，一筐草很沉的。蹲在地上，把筐芯背在右边肩膀上，双手按地一撅屁股一挺腰，沉沉的一筐草就像一座小山压在了身上了，艰难的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如果路途远就要不时歇歇脚，找一个高岗处，把筐放下，缓缓劲背起来继续向前走，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把一筐草背回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聪明的邻居二秃子叔，利用村办齿轮厂的废品齿轮，给他儿子在筐子底下安装了俩轮子，解决了背筐累的问题。一时村里的孩子们就磨叽着大人们去厂子里要齿轮。家家户户的孩子们一放学拉着筐子就去地里割草了。装满筐再也不用上肩膀了，拉着就回家了，肩膀不再承受疼痛之苦了。

那些年，村里的孩子们是不放暑假的，而是放麦假和秋假。学校实行勤工俭学，麦假的时候，每个孩子按年龄不等，都要交10-20斤麦子；秋假后开学要交干草几十斤。这些都是要求孩子们自己去完成。当然开学时，完成完不成的都是最后有家里大人来帮助完成。秋天里割草、晒干草也是必须完成的作业。

那年秋假的一天，我和狗蛋、石头，拉着排子车一块去地里割草。吃过午饭，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的凑在一起，抱着收音机听完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后，就相约割草去了。说是去割草，其实就是先可劲的放松玩耍一阵子。那时候玩的游戏虽单调，但其乐无穷。在路边的树荫下，以排子车为玩具，玩压跷跷板；要么就在地上摆几颗石子儿走方格；要么从兜里掏出玻璃球，趴在地上弹玻璃球。

眼看着日落西山了，赶紧去地里割草。这天，我们刚装满车。狂风卷积着乌云就飘了过来，我们仨无处躲藏，就躲在排子车下避雨。雨越下越大，好像不再停的意思。天慢慢黑了下来，我仨不知所措，呼雷闪电吓哭了石头。在我们惊恐无助的时候，透过雨帘，远远地看见一人披着一块塑料布，在雨中蹒跚地走着，喊着我们的名字，那是娘来寻我们了。在娘的相助下，她用强大的身体拖动起排子车。雨水浇灌在身上，哇凉哇凉的，我们在后面使劲推，一步一泥泞。在娘的帮助下，这车草被我们运回了家 。

多少年过去了，以人畜劳动的时代翻篇了，农户家里单独养马养驴养牛做脚力的少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童年的金色梦也悄然而逝，不知不觉人到中年。把我们小时候的事给孩子们谈起来，他们就像是倾听天方夜谭。有的孩子从没见过马和驴，对于骡子更是不知道啥样子。不养牲畜了，自然也就不再储备草料了。割草已化作了一种印痕，如今亦如梦般渐行渐远，永远的雕刻在了过去的那个年代。只因割草的印痕太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也只好慢慢回味、咀嚼，化作笔尖的流水……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net/subject/3941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