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连着国,一头连着家 ——透视驻新疆部队一位教导员的休假之旅 从穿上军装那天起,每一名军人都经历着一种角色转换—— 在军营,他们是干部,是班长,是士兵。国家安危于他们而言,是肩上一份沉甸甸的担当。每天,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在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演绎着使命这个词的伟大。 在家里,他们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他们有自己的“小目标”,渴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多彩人生,渴望成为可靠的家庭支柱,渴望走遍天南海北,拥抱这个日新月异的新时代。 休假,是角色转换的现实途径。这个军人的特殊“节日”,在军营与社会之间建立起了某种联系——所有关乎军营外的梦想与现实、奋斗与挫折、经历与感悟以及亲情、友情、爱情等都交融在一年中短短的几十天内。 休假就像一片庄园,军人是庄园里争奇斗艳的花,不管扎根之地或陷泥泞、或长青草,他们始终承载着军人特有的品质向阳而生,绽放出千姿百态的人生。 本期观察,让我们跟随陆军某旅四营教导员姜洋的休假之旅,感悟军人的家国情怀。 只有休假回家,儿子、丈夫、父亲等角色才会被彻底激活。回归血肉亲情,不需要大包小包衣锦还乡,唯一需要的是陪伴—— 回家,为家人站岗 “妈,我回来了。” 点香,烧纸,磕头,敬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把父亲和妻子支开,坐下来陪母亲说说悄悄话。 从2009年开始,每年休假回家,给母亲上坟是姜洋的头一件事——对他来说,看一眼母亲,才算回过家。 “她总盼我有出息,等我有出息了,却没来得及孝敬她。”对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母亲,姜洋心里满是遗憾。 2008年12月,母亲被诊断为淋巴癌晚期。他火速归家,每日每夜守在母亲身旁,给她讲在特种部队历练的点点滴滴。可惜假期有限,他没能陪母亲走完她生命的最后一程。 他本想把对母亲的遗憾弥补在父亲身上,却又不得不面对聚少离多的现实。好在,当过兵的父亲理解儿子,从未向他表露过孤独、寂寞。 父亲勤俭持家,舍不得花钱。姜洋每次回家都会给家里添些“大件儿”。他还会强硬地拉着父亲到市里的商场买几件好衣服,好让他和小区里的老友们打牌时“有面子”。 “我儿子在特种部队当军官,谁还能比我有面子?”尽管舍不得“花钱”,老人家试衣服时还是满心欢喜。 爷爷奶奶的家在乡下,路不好走,来回要3天。这么多年,姜洋每次休假都会去,因为他是老两口拉扯大的,因为“他们实在太盼了”。 乡下农村保留着几世同堂的风俗,老两口和后辈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姜洋回家,这里就像过年,杀猪宰鸡,平时舍不得吃的稀罕货都拿了出来。 “今年有没有拿到军功章啊?”“你啥时候能当团长啊?”爷爷关心姜洋在部队的发展,有问不完的问题。事实上姜洋已经拿过5次三等功,可老爷子一点不嫌多。奶奶不操心“大事”,一个劲往孙儿碗里夹肉,她只怕姜洋“在外面吃不饱”。 往往住不到3天,姜洋就要离开乡下到县里朱玉的家看望岳父岳母。 一年没见面,无论回哪个家,家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说,聊着聊着又必然会扯到“啥时候能要上孩子”这个话题。某种意义上说,姜洋和朱玉屡战屡败却从不敢放弃,因为身后还有一大家人想要“抱孙子”“抱重孙”。 夫妻俩自己的家在信阳,但姜洋回去的时间聊胜于无。对于夫妻二人来说,关于“家”的更多记忆都留在了600多公里外西安市灞桥区一栋陈旧的楼房里——这里住满了前来做人工受孕的病友,一群命运相似的人在一起总会多一些温暖。 为了要孩子,每年休假刚过半,姜洋就要带着朱玉赶赴那里。朱玉不能着凉、不能疲累,姜洋把做饭洗碗、扫地拖地这些家务活全包了;为了让白天睡眠过度的朱玉晚上能睡着,他每晚还要给朱玉洗一次热水脚,给她按摩放松直到她入睡…… 姜洋经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但朱玉却说:“有你陪着,就足够了。” 某种意义上说,休假是军人卸下武装后的另一个“战场”。这“战场”或许在孕育新生命的医院里,或许在路上,在远方—— 卸下武装,奔赴另一个“战场” 2017年5月4日,姜洋结束假期,踏上从西安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 火车载着他转过山梁、穿过峡谷,在夜色中奔向黎明。“心情如何?”妻子朱玉突然发来问候,他回复:很好,期待新生活。 姜洋的生活的确是崭新的,不光因为他即将到一支新单位任职,更重要的是,在军营外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他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过去五年,姜洋每一次休假“都像是奔赴另一个‘战场’”。 从2011年结婚开始,姜洋夫妇一直想要个孩子,却迟迟未能如愿。直到2年多后,他们才意识到“会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 2013年底,忙碌了一整年的姜洋,休假一回家,便急切地带着朱玉寻找病因。那个假期,姜洋推掉了高中同学毕业十周年聚会,拉着朱玉跑了五六家省内知名的专科医院。 “查不出病因,建议回家调理一段时间。”大夫的话大同小异。夫妻俩不想再等下去,经人介绍,他们决定到西安一家大型医院做人工受孕。 于是,随后几年,每当确定休假的具体时间后,姜洋都会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项列在计划中,反复盘算细枝末节,尽可能地为“主线任务”腾出时间和精力;另一边,朱玉则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始专心调养身体,静候丈夫的归期。 “每年都有计划,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因为参加野外驻训、演习、比武等大项任务,姜洋的休假计划经常被打乱。这种不确定性给夫妻团聚带来了惊喜,却给成功受孕增加了难度。 直到今年休假前,先后5次的“战斗”经历如出一辙——失败,挑战,再失败,再挑战…… “每一次都觉得抓住了胜利的尾巴,却又总被它溜走。”姜洋险些放弃。2016年休假结束,他轻轻给了妻子一个温暖的拥抱,便匆匆逃回了军营这座避风港。夜深人静时,他大哭了一场,把捏在手里的化验单撕得粉碎。 然而,在一次次完成部队或艰难、或繁重的工作任务后,他又一次抬起了头,收拾好情绪对妻子说:“你好好养身体,我们继续努力!” 今年4月,在军队改革深入推进的浪潮中,姜洋又休假了。 当一切顺利进行时,他突然收到前往新单位报到的通知。医生告诉他,回去一趟可能又会错过最佳受孕期。思前想后,姜洋鼓起勇气拨通了单位领导的电话。没想到,领导善解人意,爽快应允:“营长已就位,你别急,安心处理家里的事。” 回到部队没两天,姜洋就收到了妻子的报喜短信:“是双胞胎!” 那一刻,幸福感瞬间充盈了整个胸腔。戈壁滩上,一阵风吹过,姜洋下意识地揉了揉他发红的眼睛。 即便在信息传播日益快捷的今天,军营与社会仍然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时差”。找平这个“时差”,成为许多军人休假的“常规作业”—— 张开双臂,拥抱新时代 不得不说,在军营,姜洋感知外界变化的途径是相对匮乏的。 过去10年中,从每年5月开始,姜洋所在的部队都会到荒芜的戈壁滩驻训,一去就是小半年。那里没有网络信号,获取外界资讯只能靠卫星电视和报纸;那里也看不到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看到的只有塞外的日沉月升,时而平静,时而风起。 回到营区,现代化的都市生活距离姜洋依旧很远。类似于共享单车、移动支付一类的新兴事物并不会像经常光顾的沙尘和黄土那般,狂热地席卷那座驻地城市。 于是,为了让自己脱轨不那么严重,休假就成了姜洋触摸新时代的触角。 众筹、共享经济、家乡的机场、高铁……每一次休假回家,身边事物的变迁之快都能让他大吃一惊。在西安准备手术期间,姜洋与朱玉一起参加了一个当地的“拆书帮”,姜洋还报名了线上课程,打算把学到的方法论带到基层教育的课堂。 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优越,许多年轻干部休假的方式特别直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扔”给这个时代。姜洋属下的一位指导员就是个旅行达人,他上过高原,去过海滩,玩过高空蹦极,尝试过险滩漂流,姜洋也会献上自己的“赞”表示鼓励。 当年,姜洋追求朱玉时曾许诺,休假了就带她去海边。如今一晃10年,妻子没见过海,沙漠和戈壁倒是没少见。 “会去的,等孩子们出生,我就带着她去看世界。”说这番话时,姜洋一脸憧憬。 穿上军装,军人在为国服役中找到了归属感。在部队,他们经常牵挂家人,回家后也会挂念部队—— 不舍牵挂,两边都是家 “我走了啊,没特别急的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今年休假离队前,姜洋特意跟营部文书交代,希望给自己创造一个无干扰的畅快假期。 回家不到10天,文书果真没有任何电话“骚扰”,甚至连微信、短信也没发过。姜洋心里有些不适应了,一连给文书和营长及3个指导员分别通了电话,问长问短,说东道西。 事实上,即便脱下军装回到家中,姜洋也不能把自己从军人的身份中脱离开来。这么多年,不管岗位在机关还是在基层,每天脑子里过电影地回放部队的事,早已成为习惯。 每次休假,无论他手头在做什么具体的事,他身上的每一个习惯都在提醒着自己军人的身份—— 早上起床不用家人催,到点就醒,醒了之后想赖床,可死活睡不着;在家不用出早操了,没过几天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自己逼着自己去跑步…… 楼下有个卖牛奶的,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准到楼下,到了就要吹哨子,一次听到哨音,姜洋直接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伸手就往边上摸。父亲是个明白人:不用找啦,腰带在部队呢……当时,姜洋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改不过来的不仅是行为习惯,还有那份“爱操心的命”。 2015年休假期间,听说营里一名战士因爱情破裂情绪不稳定,恰巧其女友就在他老家,姜洋专门跑到女孩家耐心劝导,女孩居然同意了复合。 姜洋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战友,战友也把他当家人看。 今年休假正好遇到部队改革调整,自己也跟随原单位转隶到一支新成立的部队担任教导员。组建初期营里只到位了2名干部,然而大到营房整治、建章立制,小到吃饭、睡觉,事事需要操心。 了解到姜洋和妻子朱玉正在人工受孕的关键时期,新搭档、营长翟德武主动站了出来,他向旅党委立下军令状:“让教导员宽心休假,这边出了问题我一个人负责。” 此前,翟德武与姜洋从未谋面。姜洋想表示感谢,翟德武说:“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田建忠 汤文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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